阮青青开始后悔自己亲自做生日蛋糕这个决定。她摊子铺得很大,提前网购了各种工具,甚至还从网上找了很复杂的一个蛋糕模型,想照葫芦画瓢。一开始还算顺利,蛋糕胚烤的松软香甜,她很满意。可是奶油裱花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买了八个类型的裱花器,每一个挤出来都像一坨……那啥。她折腾了很久,维持着弯腰抬肘的动作,直到右手开始抽筋,才不得不宣布放弃。
用抹刀将奶油磨平,想了想,融化了巧克力,很小心的在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白底黑字,说不出的诡异。
阮青青看不下去,想着干脆把这失败的半成品扔进垃圾桶算了,可是,花了她那么长时间,终归是舍不得。
好在家里水果多,种类多,她挑了色泽漂亮的,切丁切片,满满的铺了一层,盖住了那不太好看的黑字,也算是装点了那单调的白底。左右看看,也很有生日蛋糕的样子。阮青青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进冰箱,又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食材。
袖口装在精致的盒子里,小小的一对,就算没有直射灯,也能看出明显的润泽的光芒。阮青青不懂它为什么会那么贵,可是她也觉得好看。毕竟它背后是水沥沥的盘子,不知道多少个从油腻变干净的,水沥沥的盘子。所以,它必须好看。
林慎晖只说会晚回来,也没说会多晚,阮青青只依着饭点儿,把一桌子菜都备好了,好几道都是直接用的砂锅,保温效果非常好。
外面已经黑透了,阮青青看了看时间,走进浴室,洗掉了一身的油烟和面粉。穿了提前准备好的旗袍,粉色真丝,轻薄柔软,修身的款式,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盘扣上面镶嵌了红色的宝石,阮青青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像是珍珠更像是一颗颗红豆。
红豆最相思……
阮青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起装在黑色盒子里低调内敛的袖扣,她还确实是更像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想到林慎晖或许会有的反应,她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门铃的响声打断了阮青青的思绪,她心里欢喜,几乎是小跑着下楼去,问也没问就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年轻女子,含着大方得体的笑意,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中并没有恶意,却让阮青青觉得很不舒服。
“你找哪位?”阮青青问完又觉得这句话问得苍白,也泄露了她的慌乱,清了清嗓子,又补了一句:“林慎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他还在父母那边,我是来找你的,阮青青小姐。”
“找我?”
那女人还是笑,有礼貌又有耐心,“是的,我能进去坐坐吗?”
阮青青退开一步,将人请进屋里。
乔希坐在沙发上,随意的打量了一圈,从餐厅的桌子上收回了视线,再看坐在她面前的女孩时,目光里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同情。
“我本来是想来跟你商量一下,愿不愿意搬出去,原本我想把这套房子做新房的。当然,我给你准备的房子不比这个差,交通也更便利,离林慎晖的公司也近。但是现在看来……”乔希又左右看了一眼,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就不说了,地毯、甚至茶杯垫都是粉嫩嫩的卡通形象,阮青青的居住痕迹太明显了,她又觉得麻烦,顿了顿说:“看来你住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久,那再搬家会很麻烦,你喜欢的话,继续住在这里吧。婚房我再跟林慎晖商量。”
房子而已,林慎晖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阮青青看着这陌生的女人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嘴巴开开合合,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小声的问:“婚房?”
谁的婚房?这不是林慎晖的房子吗?她在说什么?
乔希也愣怔了一下,阮青青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试探的问:“嗯……林慎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阮青青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看着有点骇人。
乔希觉得心里的感受很复杂,有点忐忑,又有点痛快。她早就听说林慎晖在别墅里养了一个情人,原本以为是最寻常不过的包养,年轻的女孩,帅气又多金的成熟男人,这种事在任何地方都不是特例。
她甚至还觉得林慎晖有一个固定的床伴也挺好的,至少安全。在他们为数不多几次约会中,林慎晖都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接过这女孩的电话,旁若无人的说着暧昧的情话,有时候也会絮絮叨叨说些叮嘱的话,什么不准贪凉,威胁她要扔掉冰箱里的冰淇淋之类的。
林慎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看似温和有礼,实际上非常疏离。原以为他本性如此,但那几个电话让她明白,这个即将要和她走入婚姻的男人,在面对另一个女人时,有另一副面孔。
这种认知让一向自诩冷静自持的她有些不舒服,她对林慎晖本说不上有多少感情,但这个男人太过出众,有女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对于嫁给他这件事,她是有期待和喜悦的。她也不介意他有别的女人,甚至多个女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妄想用一纸婚书绑住一个男人,让他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忠诚于一个女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从太多的婚姻关系里总结出女人的婚后生存之道,吵闹、隐忍或者接受。她选择接受。
但是阮青青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想过这个女人会很美丽,却没想到是这样纯粹的,毫无攻击性的美丽。林慎晖甚至没有透露自己的存在。
他是什么意思?觉得阮青青不重要,还是她乔希不值一提?对于一个即将成为第三者的女人来说,林慎晖的隐瞒到底是在轻视她,还是在保护她?
乔希看着眼前这个好像随时要倒下的女孩,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是后者。
“你放心,我并不介意你的存在,事实上,有你在很多时候会方便很多。你也知道的现在社会上什么样的女孩都有,虽然林慎晖不是滥交的人,但是有固定的……”乔希好像想不出什么既能概括阮青青身份,侮辱性又不那么大的词,只好作罢,继续说道:“当然,林慎晖不会亏待你,我也不会,婚后如果他忙,你有事可以找我。”
乔希表现的像是清宫剧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阮青青觉得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很不真实。
她到底在说什么?一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平静的跟另一个女人解释如何分享自己的丈夫。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阮青青有种恍惚不知梦与醒的虚脱感,她不是要给林慎晖过生日吗?她不是林慎晖的女朋友吗?
那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林慎晖好像……并没有承认过她是他的女朋友……
阮青青猛地站起来,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她喃喃自语:“你骗我,我不认识你,你骗我。”
乔希笑得更从容了,她不急不慢地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点了免提,铃声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喂。”
这一声让乔希不由自主地看向那瘦弱的女孩,在她不可置信的茫然表情中,她有种站上领奖台的畅快感。
“慎晖,生日快乐,礼物我给伯母了,你收到了吗?”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只应了一声:“嗯。”
乔希也不在意,继续说:“是这样,上次我们去定的那个婚戒我不太喜欢,太高调了。我想自己设计婚戒,可以吗?”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男人耐心告罄,也没等乔希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乔希不能说没有火气,但是,看着阮青青青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这一点火气也就无关紧要了。
她站起身来,袅袅颦颦的往外走,路过阮青青的时候,微微扬起了下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说着扎人心尖的话:“阮小姐还很年轻,谢谢你对我丈夫的照顾。”
阮青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才不过几分几秒。她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零零散散的回荡着乔希的那几句话。那是一个妻子对第三者最体面的羞辱。可是她并不觉得痛,甚至不觉得耻辱,她只是木然的上楼,把目光所及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这里,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