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青睡得很不踏实,好像做了很多梦,又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梦里出现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的面目清晰,有的只有个影子,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她的梦被惊醒,画面定格在林慎晖冷峻的脸庞上。
阮青青摸过电话看了一眼,连忙接了起来,那边传来苏皖宁轻快的声音。
“青青,起床了吗?”
阮青青环顾一圈,除了枚怡还在睡,其他人都已经收拾好床铺出去了。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手捂着手机话筒,轻声说:“你去哪儿了?好几天不见人,你要急死我啊。”
苏皖宁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宿舍还有人在睡觉,也压低了音量,说:“你出来,我在学校东门口,咱们出去吃早餐,我慢慢跟你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阮青青听着手机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起床,简单的梳洗后,背着包走出了宿舍。
篮球场上,几个男孩在打篮球,秋天的早上还是很凉的,可他们只穿了无袖的球衣和短裤,奔跑跳跃间大汗淋漓的样子,充满了青春活力。
阮青青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林慎晖。他是不是也在篮球场上这样挥洒过汗水,是不是也在最肆意张扬的年纪羞涩的胆怯的追求过白月光一样的姑娘。
摇摇头甩掉这些傻念头,阮青青快步绕过篮球场,转过电子系的宿舍楼,不同于文学院,电子系男生居多。雄性荷尔蒙集中地,对路过的姑娘总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纯粹的欣赏的目光,倒不至于让人反感。
阮青青又想到了林慎晖的眼神,透着一种精明的冷静,充满了距离感,看她的时候又透着专注和炙热,目光炯炯,辨不清是深情还是玩味。
远远地,苏皖宁朝她招手,阮青青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来,整理了一下心情,笑着朝苏皖宁挥手。
东门口的杭州小笼包也是个小店面,鲜肉包味道很好,价格也实惠,很受大学生的喜欢。只是每天就营业两个小时时间,包子数量有限,要想吃到就需要早起。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才有空位,也不顾桌上吃剩的食物,赶紧过去坐下。店里的服务生走过来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听两个人点单。
热腾腾的包子和粥很快就上桌了,阮青青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吃东西,而是看着苏皖宁,忍不住问:“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苏皖宁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觉,往嘴巴里塞了一个包子,烫的直呼气,费力咽下去,才吞吞吐吐的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哈。”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青青,我要搬出去住了?”
“什么?”阮青青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我恋爱了,我想搬出去跟他住。”
“什么?!”阮青青惊叫,这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苏皖宁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祖宗你小点声啊。”
阮青青拍掉她的手,瞪着她,不说话。苏皖宁被她瞪的心虚,扭扭捏捏的解释:“我不是想瞒着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谈恋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光明正大的谈呗,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要出去住?“
“他不是咱们学校的,他是,他是那个,他已经工作了。”
“你不敢说,是因为,他比我们大很多吗?”年龄问题是阮青青的第一反应,要不然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已经工作了的男人,年龄肯定会比她们大一些,阮青青一下又想起了林慎晖,她都想骂自己了,魔怔了吧。
“也不是……”苏皖宁还是吞吞吐吐的。
阮青青心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你,苏皖宁你不会是,他不会已经有家室了吧!”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苏皖宁的肩膀垮了下来,很无奈的样子:“不是年龄的问题,他跟我们差不多大。他家是农村的,家里条件不好,他高中没毕业就工作了,去了很多地方,现在,在美发店里当学徒。”
“你……”阮青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没有鄙视任何人的意思,这世上那么多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对大多数人来说,学历是工作的砝码,工作是谋生的手段,她并不觉得有高低之分。只是,如果只是恋爱还好,现在他们要住在一起,如果以后要步入婚姻,两人之间的差距会是个很大的隐患。
苏皖宁是第一次恋爱,阮青青不想让她受伤害,想了想,说“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他也说过,其实他一开始老是躲着我,就是顾虑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可是我不在乎,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开心。青青,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想的是,我们先不公开,等我毕业,我和他一起努力,我们还年轻,总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的。等我们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有能养活自己的能力,也许我爸妈他们就能接受了呢。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一开始累一点,我也是愿意的。”苏皖宁满怀憧憬的样子,眼底闪着动人的光。
阮青青有些迷茫了,她的恋爱经验并不多,只有苏晨慕那一段。两人顺其自然的开始,平平淡淡的恋爱,除了结束的有点惨淡之外,回忆起来,一直都是轻松又安心的。
苏皖宁这个状态,她有些理解不了,可总感觉好像不太妥当,想了想,劝说道:“那也不是一定要出去住啊。”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问:“你们,你们不会已经……”
苏皖宁没说话,只低下头,脸红了。
阮青青突然就觉得有些愤怒和无力,虽然还没见过那男孩,更说不上了解,可是听意思,他明显就是没有能力给苏皖宁一个保障和未来,至少现在还不能,在这种强况下,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不知道该骂那个男孩混蛋,还是该骂苏皖宁糊涂。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今天,其实要搬的东西也不多,我零零散散已经带走一部分了,今天回来把剩下的衣服什么的带走,如果她们问,我就说找到实习的地方了,在那附近租了房子。青青,学校如果有什么事,拜托你帮我顶一下。”
“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想连学也不上了吧。”
“当然不是,反正现在学校也没什么事了,这里离阿仲住的地方有点远,我就不来回跑了,我会尽快找个地方先工作,有了收入再慢慢来。就是,就是以后可能不能经常陪你了,对不起啊。”
阮青青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没睡好,再加上苏皖宁给她的刺激太大,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晕。
“皖宁,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先缓缓,你还不了解他,发展的太快对你不好。就算暂时不跟爸妈说,你也可以先跟,先跟你哥哥透透气,听听他的意思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爱情本来就跟别人无关,我是不了解他,可是谁的爱情又不是从在一起开始一点一点了解的,青青,就连你也不敢说真正了解我哥哥吧。”苏皖宁不是看不出来阮青青对她的男朋友不满意,她心里不舒服,有些话说出来就不那么好听了。
苏晨慕果然还是梗在两人之间一道坎儿。阮青青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顿饭吃的不算愉快,苏皖宁要回宿舍收拾东西,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之间始终隔着一步的距离。
到了宿舍,空无一人,倒是省得枚怡问三问四了,苏皖宁动作麻利的收拾衣服,很快就装满了行李箱,阮青青提着一个包,送她出宿舍。
出租车已经在离宿舍不远的路上等着了,苏皖宁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阮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酸。
上车前,苏皖宁突然回过头来抱住了阮青青,一边哭一边说:“青青,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祝福我,除了你,可能没有人会祝福我了吧。”
阮青青也掉下泪来,有点心疼苏皖宁。
总觉得分别是很久以后的事,却没想到突然就在眼前了,她拍拍苏皖宁的背,轻声说:“皖宁,我希望你幸福,如果,如果,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等你。”
苏皖宁在趴在她的颈窝重重的点头,两人哭成了泪人儿,司机师傅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的按了一下喇叭。
声音把走在车旁边的两个男孩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低骂了一声:“卧槽,吓死你爷爷了。”
阮青青怕司机师傅听到了找麻烦,赶紧推着苏皖宁上车。苏皖宁摇下车窗跟她挥手,阮青青泪眼朦胧的看着出租车完全消失在路的另一头。
察觉到那两个男生向她这边看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擦擦眼泪。
难得宿舍没有人,阮青青双手撑着脸,靠在桌子上发呆。六个人的宿舍,现在只有四个人的生活痕迹了,突然感觉空了很多。
好像突然之间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这些生活又都与她无关。就像是一车人在一个长长的旅途中互相作伴,朝夕相处,已成习惯,可是中途大家就陆陆续续下车了,留下她自己在车上,孤独的等待着终点站。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阮青青的愁绪,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以前话剧社的学弟陆世哲。她有些纳闷,大一的时候因为苏皖宁的爱好,她也跟着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团,参加过几次演出,后来随着学业加重,慢慢的就淡出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话剧社的消息了。
“师姐,师姐你还在学校吗?”陆世哲的话音在她刚刚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
“我在学校啊,怎么了?”
陆世哲深呼了一口气,明显的如释重负,“太好了,师姐,救命啊……”
阮青青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江湖救急啊师姐,咱们话剧社的受邀参加大学生话剧节,你也知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非校内的演出,而且规模还不小,据说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席,还有收益呢,我们为这事儿可以说是没黑没白的排练,谁曾想关键时候掉链子,女主角下楼梯崴了脚,骨裂啊,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正式演出了,这不是要我命吗?”
阮青青听明白了,确实挺惨的,可是她不明白这件事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陆,那个,别难过哈,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安慰人这件事她其实不太擅长,她总觉得干巴巴的话语说着不咸不淡起不了什么作用。
“没有机会了!这种话剧节也不是每年都有的,而且我也大三了,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这有可能是我这一辈子惟一一次登上正是舞台的表演机会,我怎么能不难过。”男孩越说越激动。
一辈子,惟一一次,这几个词沉甸甸的,阮青青心想,都说男的成熟晚,陆世哲怎么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把一次演出看成是天大的事,该说他对艺术爱的深沉呢还是说他天真幼稚呢。
“师姐,求你了,你救救我吧。”
“我?我帮不上什么忙啊。”
“怎么帮不上,你是唯一能帮上我们的了。我们这次要演的还是《日出》,你大一大二连续两年都参加过,不管是扮相还是台词,个人表演还是整体呈现,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女主角人选了!”陆世哲说着说着,脑海里仿佛又看到了阮青青在舞台上穿着旗袍闪闪发光的样子。谁能想到一向腼腆的阮青青能把一个名动上海的交际花演活,美得让观众久久不能出戏,也让他的梦中情人从安吉丽娜朱莉变成了虚构的陈白露。
阮青青非常为难,那时候被苏皖宁赶鸭子上架,现在已经没有那个魄力和勇气了。
“能不能试试别人,我没有时间啊。”
“姐,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求你了,救救我们吧。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带着全社团的人去你门口静坐,求到你答应为止。”
阮青青无语了,一个跟她年纪不相上下的男人软磨硬泡的耍赖,她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电话那边陆世哲还在哀嚎,很快哀嚎声由一个人的独奏变成了一群人的合奏,各种声色的姐姐,求求你,拜托你传过来,吵得阮青青头大。
“好好好,我,我试试吧。”
那边的同学们兴奋地三呼万岁伴随着击掌声和笑声,阮青青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