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有些闷热,林慎晖从车上下来,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一张俊颜愈发的冷了下来。
一条不算宽敞的巷道,两边都是居民房,因为地理位置好,很多住户把自己的家一改装,就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饭庄,俗称农家乐。刚结束一个case,也不知道谁起哄说一起庆祝一下,秘书通知他的时候,他倒也没什么意见,大方的承诺买单。一帮下属得寸进尺,非让他也参加。参加倒也没什么,偶尔跟公司员工联络一下感情也无可厚非。谁知道这帮没出息的竟然选了这么个“荒凉”的地方。七转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停车又费了不少时间。对于一向讲究效率的他来说,这顿饭不管味道怎么样,都失去价值了。
其他人的车辆也陆陆续续在路边停了下来,一行人簇拥着走到林慎晖这边。眼见这位大爷冷着一张脸,大家面面相觑,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又是哪儿惹着他了,都没敢再说话。
销售经理张城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指着不远处的一条阴暗的胡同说:“林总,穿过这条胡同,里面有一个‘庄户人家’,那家老板娘的小白菜丸子汤真是一绝啊!”
林慎晖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径直往里走去,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所以,也赶紧跟上。
张诚纳闷的挠挠头,自己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那老大刚才那一眼怎么会让他无端的想起冬夜的废园子里井口蹿出来的白气呢?
其他人也对他投来同情的眼神。大家跟了林慎晖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老大最烦的就是自己的人没出息。他张诚堂堂一个销售经理,提起个“小白菜丸子汤”就一脸垂涎的样子,老大看了不抽他就不错了。
唉,就不该提议让他来参加聚会,对着这么一个冷脸大神,吃什么也不会对味儿的。都怪他们一高兴忘了轻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家一边走,一边交流着眼神。
胡同两边都是住户,不远处有扇窗子透出隐隐的灯光,在没有路灯照亮的胡同里显得很温暖。再走近一些,就听到了水流声和清晰地少女歌声。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啦啦啦,我有多少秘密……”
看来是这家的小女儿正在洗澡,一行久经商场的大男人不禁浮想联翩。背着总裁交流着会意的眼神。
小女孩显然不知道到外面人的心猿意马,一个人犹自唱得高兴,声音忽高忽低,清脆愉悦,还自带配音。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林慎晖经过窗口时,隔着一扇小小的窗子,女孩正唱着“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嘿嘿!”
最后的“嘿嘿”显然是她自己加配的,底气十足,音律活泼,作为结音倒也协调。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嘴角也不自禁的翘了起来。其他人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都在想,这姑娘厉害呀,一首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儿歌,竟然把老大唱乐了,这可是“皇都”头牌都没有的本事啊!
林慎晖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要说这家饭庄还算干净,老板娘也很热情,只是饭菜刚刚上齐,众人还在想要不要撺掇老大讲两句,包厢里突然一下就黑了。
小区里饭庄过多,这个时候也是一天当中用电量大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跳闸断电的情况。老板娘倒是习以为常,一边道歉一边吩咐服务生点上蜡烛。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奔着热闹和味道来的,倒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只是今天的这一桌人西装革履的坐在这里,跟环境有点儿格格不入,烛光闪烁,映着林慎晖一张黑脸,没有丝毫浪漫的美感可言。
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吃,汤喝不完不许走”,又对助理说了句什么林慎晖就起身离开了。一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对着烛光下的白菜小丸子汤一脸哭容。
突然停电把阮青青吓了一跳,在挂钩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睡衣,这才想起是落在床上了。叫了好几声妈妈,都没人答应。阮青青只好把T恤套在身上走出浴室,外面黑黢黢的,肯定是又停电了。刚洗好澡,天气又确实惹,阮青青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没再穿那条七分裤。好在T恤够大,再加上停电,周围黑黢黢的,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注意到了。
爸爸妈妈应该到街上去了,阮青青想了想,估摸着他们应该离得不远,就拉开大门,也上了街,想唤他们回来。
刚走出胡同,一道刺眼的灯光就直射过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她一时间适应不了,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
林慎晖看着前方,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
女孩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T恤,随着手臂的上抬,衣服的下摆也跟着提高,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黑长发分成两束湿漉漉的搭在胸前。强烈的灯光下微湿的T恤显出近似于半透明的效果,林慎晖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甚至看不清面容的小姑娘起了反应,林慎晖低咒一声猛的发动了车子。
看来是最近太忙了,他想,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也借此机会好好纾解一下。
阮青青对着疾驶而去的汽车撅嘴,切,有钱了不起啊,开好车了不起啊,在居民区还开这么快,横什么横!
阮母从街对面走过来,看着女儿这幅打扮,忍不住又开始说教:“哎呦喂,真是个小祖宗,你怎么不干脆光着身子出来啊!”说着就拉着女儿的手往回走。
阮青青一边加快步子跟上一边嘟囔:“有什么关系,天这么黑,谁还能注意到我呀。对了,爸爸呢?”
这边儿还正问着呢,那边阮父就小跑着跟过来了,“乖女儿,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
说着就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阮青青手上。就在这时候来电了,阮青青拿着糖葫芦对着爸爸感激的一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这么晚了你从哪儿弄得这东西呀?”阮母一边把忙着咬糖葫芦的女儿推进大门里,一边跟身后的老公说话。
“后街老王最近不是闲嘛,就搞了个副业,今天卖的少,剩了好多,本来要都给我,我就拿了一个。”
“剩的啊,新不新鲜啊你就给闺女吃?”阮母皱着眉头数落,伸手去拿阮青青的糖葫芦,阮青青迅速的撤退两步,一张口又咬下半个,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妈妈,没关系,很新鲜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肠胃没那么脆弱的。”
“就是就是。”阮父小声附和,又被老婆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啊,这么大姑娘了,穿成这样就出来,不像话。”
“妈妈你就别说我了。”青青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欠考虑了,后知后觉的有些羞。
“青青啊,妈妈一会儿给你煮小馄饨吃,咱不吃这玩意儿了好不好?”阮母也没再念她,岔开了话题。
阮青青闪身跑回自己卧室,从门缝儿里露出个小脑袋,“吃这个就好啦,妈,你别忙了,我也要早睡,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这么急?明天不是周末吗?”阮父问。
“明天要做礼仪兼职,都跟朋友约好了,要在学校集合的。”
阮青青爸妈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不富足却也一直衣食无忧。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样子长得清秀讨巧,学习成绩又好,老两口一直放在手心里捧着宠着。大学也没舍得让她走远,填志愿的时候就报了本市的一所在全国不算顶尖也还不错的学校。离家两个小时的车程,周末没事,收拾收拾就回家了。平时住宿舍,宿舍里的几个姑娘虽然都是外省的 ,除了来自安徽的臧婷平时特立独行外,其他都很好相处,青青最小,性格又和善,平日里大家也都宠着她。总的说来,阮青青长到二十多岁,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心思简单,孩子似地。
“青青啊,你怎么又去做那个呀,妈妈上个月不是给你钱了吗?不够妈妈再给你,别去做那个什么礼仪了,遇上坏人怎么办?”阮母不放心的说。
“就是,那些个大老板啊,心肠黑的都跟什么似地,你可别招惹上他们啊。”阮父这会儿又帮老婆说起话来。
“哎呀,没事,哪有那么多老板给我招惹啊。人家都忙着呢,谁有工夫看我呀,放心放心啦。”见妈妈还要说阮青青赶紧闭上门,隔着门板叫,“不说了不说了,我困了,要睡觉,要睡觉!”
阮母端着水杯站在门边敲门,“你吃完那东西不得再刷刷牙啊,啊?闺女啊,至少也漱漱口吧?”
门里面没有动静,阮母嘟囔了一声‘这丫头’,无奈的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