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时光如梭,十八年弹指间便过去。
这一日,昆仑山一处山谷中,一座简易茅屋矗立在此,一道出尘俊美的倩影正盘坐于茅屋前的一座石台之上,闭目修行。
一道褴褛身影出现在远方,越来越近。
李秋水美眸微张,见到那人面孔的一刹那,面色一凝。
可看到他手中的牌位时,她俊俏的面庞微微抽动,美眸倏地多了些雾气。
“师叔,我把她——带回来了!”
岳宗虽衣衫褴褛,但气质依旧出尘,一如十八年前一样。
李秋水盯着岳宗良久,眼睛微眯,“萝儿可否寿终正寝?”
岳宗苦涩着点点头。
十几年的守护陪伴,他对李青萝尽职尽责,数次想为她渡气延缓衰老,可她却坚决拒绝,甚至以死相逼。
加上高寒地区风霜日晒,她又功力浅薄,终是抵不过岁月。
李秋水顿了许久,抬手猛地一挥,岳宗手中的灵牌便飞到了手中。
看着上面女儿的名字,李秋水久违感受到一股心痛。
想来她是不想再让自己与师姐产生嫌隙,才有此决断吧......
“师叔!抱歉!”
良久,岳宗轻声道了一句。
李秋水长叹一声,“你——走吧!”
声音充斥着落寞与怅然。
岳宗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理解父母送子女的痛苦,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他无愧于心。
他深吸口气,拱手对着李秋水行了一礼,“师叔保重!”
转身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照顾好师姐!若再敢辜负她,我——不会饶你!”
岳宗脚步一顿,轻轻点头......
靠近地宫之时,岳宗的心情越发忐忑。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自远处疾驰而来,冲到近前时便是猛地一拳。
岳宗面色一凝。
十八年未见,白猿已然不同往日,不像当初只会单纯的用拳头乱砸,和凭借强悍的身体硬抗,只这一拳,便打出了音爆。
拳未至,一道裹挟着雄浑真气的拳印已然破空而来,夹杂着一丝似猿似龙的怒吼,势不可挡。
岳宗眸光闪烁,脸上带着一抹兴奋,抬掌便猛地一推,一道金色的巨大掌印瞬间凝聚,散发出一股强悍的威势,向前席卷而去。
轰!
拳掌相接,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一股恐怖的冲击波向着周围爆射而去。
一人一猿均是退后两步。
岳宗面色微讶。
本以为自己进步够快了,没想到白猿进步也如此之大。
童姥当初所说果然不虚。
白猿兴奋得大吼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岳宗嘴角一咧,同样欺身而上。
一人一猿竟开始了贴身肉搏,拳拳到肉,不相上下。
论真气,岳宗比白猿浑厚不少。
论技巧,岳宗与白猿却相差不多。
想来是有乔峰的陪练与童姥的教导,加上强悍的身体素质,岳宗竟一时拿它不下。
战至许久,白猿还是落入了下风。
岳宗瞅准机会,跳出了战圈,抬手叫道,“猿兄,到此为止如何?”
白猿有些意犹未尽,仍想再打。
可岳宗却不想再纠缠!
想跟它分出胜负,估计还要许久,他还想早点去童姥那儿赔罪。
“猿兄,等我见了姥姥,再来陪你,如何?”
白猿挠挠脑袋,迟疑一瞬,便点点头,接着又抬手比划一番。
岳宗理解了它的意思。
它是在说童姥这两年心情不太好,让他快去看看。
岳宗深吸口气,应了一声,朝着地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赶到地宫时,岳宗见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岁月无情,十八年过去,就连余婆她们也面露风霜,见到岳宗的那一刻,欣喜之余,又面含哀怨。
十八年来,童姥的落寞她们自然看在眼里,眼下见到岳宗,没有怒气是假的。
幽怜等一众首领更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最后还是余婆心软,让菊剑带他去找童姥。
如今,菊剑已褪去了稚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味道。
“若非顾及姥姥,我真想现在就教训你一顿!”
菊剑恨恨地盯着岳宗,咬牙切齿道。
岳宗也不恼怒,温声问了句,“姥姥这些年可还好?”
“你说呢?”
岳宗语塞,只好默默跟着菊剑。
良久,菊剑带着他来到地宫深处的一处密室外,冷冷道了一句,“若是再惹姥姥生气,我们姐妹不会放过你!”
岳宗点点头,苦笑着应了一声。
等菊剑离开之后,岳宗这才看向黑漆漆的密室洞门,面色复杂。
“回来了?”
正当他纠结之时,一道声音从密室中传来。
声音清脆婉转,不带一丝情感。
岳宗沉默片刻,低声道了句,“抱歉,姥姥,我回来晚了!”
密室内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又响起一道声音,“进来吧!”
轰隆隆!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密室门缓缓打开。
岳宗顿了顿,接着缓步进入其中。
突然,一道掌印猛地袭来。
他敏锐的察觉到那掌印中存在的杀意,心中苦笑。
虽然他可以轻易躲开,但他本就心怀愧疚,丝毫不躲不避。
掌印瞬息而至,裹挟着千钧之力击中他的胸口,岳宗只觉气血翻涌,真气一瞬间紊乱,接着喉咙一甜,整个人倒飞而出,砰的一声,猛地撞到了石壁之上。
落地之时,岳宗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顿时有些萎靡。
唰!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又急又恼,“臭小子,你怎么不躲啊!”
这一招她可是下了死手。
本来她觉着这么多年过去,岳宗实力肯定大涨,自己这一招根本对他造不成伤害,没想到这家伙躲都不躲,甚至连真气都不曾展开,硬生生由着她打。
此时此刻,多年来积累的怨气顷刻间化为乌有,转而化作无尽的担忧。
岳宗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哽咽,强睁着眼睛,轻笑一声,“姥姥,不妨事,死不了!这也该是我受的!”
童姥又怒又急,急忙搭脉查看他的状况。
岳宗看着她依旧娇小可爱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咧,接着便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被一团温暖压着,他侧目看去,童姥的小脸正枕在他的手上,轻轻酣睡。
岳宗唇角微勾,撇过脑袋,静静地注视着她。
十多年来,他无数次幻想与童姥相逢的那一刻,期待见到恢复成年身体的她,没想到,再见之时,她一如当初那般秀美可爱。
此时她的酣睡之状,莫名的安宁。
良久,童姥似有感应,朦朦胧胧抬起小脑袋,对上岳宗那满眼含笑的眸子,俏脸微微一红,面色愠怒,“臭小子,浪够了?”
岳宗深吸口气,抬手擦了擦她嘴边的一缕白丝儿,温声道,“这次回来,再也不浪了了,任由姥姥发落!”
童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小手在嘴边一擦,冷冷道,“以后不得离开姥姥我半步,否则,姥姥杀了你!”
岳宗心中一动,莫名的有些心疼。
如此简单便原谅自己了?
他心中苦笑,坐起身,将她揽在怀中,温声道,“姥姥,你不该如此大度的!”
感受到自己被紧紧包裹,童姥不仅没有一丝反感,反而非常心安。
听到岳宗的话,她娇躯一颤。
十多年的心酸和委屈化作了点点晶莹,渐渐染湿了岳宗的衣襟。
良久,她故作姿态,冷哼一声,“若非姥姥我练功,定然饶不了你!自今日起,再敢负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岳宗点点头。
.......
“岳兄弟,多年不见,你功力又涨了啊!”
乔峰给岳宗倒了一大碗酒,爽朗一笑。
如今的乔峰,面容已渐沧桑,满头长发也泛起斑驳,鬓边更是多了不少雪白。
岳宗笑道,“乔大哥儿女成双,才算是真可喜可贺啊!”
听童姥说,乔峰二人已多了一对儿女,他自然也为之高兴。
乔峰脸上立即泛出得意之色,大笑道,“岳兄弟,不瞒你说,我这闺女和儿子天赋不错,就连两位前辈也赞不绝口,属实叫我满意!”
“这会儿他们应该跟着阿朱去牧牛羊了,要不然,非得让你见见!”
看着他脸上的兴奋之色,岳宗笑着说,“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得找机会见见了!不知道在乔大哥你的教导下,他们是否有你当你的风范!”
乔峰喝了一口酒,笑着道,“他们武艺倒是不错,不过经验还是太少,岳兄弟,为兄有个不情之请!”
“乔大哥只管说便是!”
乔峰面色认真起来,“岳兄弟,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
岳宗微怔。
以他的性子,只要有童姥的地方,他都可以,至于打算嘛,不多!
不过,跟童姥聊天之时,察觉到她的思乡之意,所以,他打算过些时候带童姥回去看看曾经的灵鹫宫。
他顿了顿,开口道,“过些日子,我打算和姥姥回一趟灵鹫宫,顺便去看看故人!”
乔峰听了,嘴角顿时一咧,“既然如此,为兄想拜托你的事便是我那两个儿女!”
岳宗眉头微挑,“乔大哥,带他们下山我不反对,可你跟阿朱商量过了吗?”
“先说好,护他们周全没什么问题,可若是瞒着阿朱,未免有些残忍!”
子女与父母相隔千里,还不知何时能回来,这种事,他还是有些顾虑。
乔峰笑道,“岳兄弟,当初瞒着阿朱之事便叫我好生愧疚,此等大事,我又岂会瞒着阿朱?”
“这是我们夫妻商量过的!”
“实不相瞒,当初跟岳兄弟做了约定,不得再参与俗世,多年来我也不曾出过昆仑山一步,可我终是有些遗憾,也不知大宋、大辽如今的状况如何,让岳兄弟你带着他们,将来也好报国尽忠,也算替我这个做父亲的了一桩心愿!”
岳宗闻言,心神震撼。
没想到,他们留在昆仑的原因竟还是为了当初的那个约定?
他心中苦笑。
当初之所以立这个约定,只是想让他们有个好的结局,不曾想,却让他心生如此遗憾。
乔峰,果然重情重义,不愧为一代英豪!
岳宗顿了顿,沉声道,“乔大哥既然相托,小弟自当尽责,我承诺,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他们受到性命之危!”
乔峰听懂了他的意思。
既然要下山,那便少不了受伤受挫,可若是被保护的太好,反而不会成长,岳宗如此说,也是有教导他们的意思。
乔峰大笑一声,举起酒碗,朗声道,“有岳兄弟此言,乔峰此生无憾了!来!干了!”
岳宗同样举碗,笑道,“干了!”
........
半月后。
岳宗和童姥,带着乔峰的儿子女儿下了山。
乔峰的儿子清秀俊朗,目光炯炯,乔峰给他取名乔槐山,有惦念养父之意。
女儿叫乔玉儿,容颜俏美,活泼靓丽,与曾经的阿朱如出一辙,气韵动人。
经过十多天的相处,兄妹俩已然对这位长相年轻俊美的世伯佩服的五体投地。
加上母亲的告诫,两人对岳宗是毕恭毕敬。
几人到了一处市集,岳宗买了三匹马,悠然朝着一个方向而行。
“姥姥,先回灵鹫宫看看吗?”
岳宗低声问道。
童姥靠在岳宗怀中,点点头,“多年没有音讯,也不知是否有人占了我那宝地!”
岳宗轻笑一声,暗自思忖。
从先前那处集市上问得,如今已是政和五年,估摸着梁山好汉也渐渐展露头角。
朝廷应该被童贯、蔡京、高俅等人把持,也不知那梁山好汉如今汇聚到什么程度。
他倒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些传说中的黑宋江等人。
随着几人进入大宋境内,土匪强盗也越来越多,搅得周边百姓民不聊生。
岳宗心道,皇帝昏庸,受苦的是百姓,如今的强盗比当初多了不少。
遇上那等杀人放火的马贼强盗,岳宗丝毫不手软,强势镇杀,清秀俊朗的外表也渐渐凝聚出一股煞气。
跟着父亲以及灵鹫宫之人学习武艺,乔槐山与乔玉儿武功着实不低,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景。
虽不忌杀生,但还是第一次杀人,乔玉儿当场便吐了出来。
这一刻,他们也见识到岳宗那俊朗外表下的冷酷和暴戾,出手丝毫不手软。
相对来说,童姥就斯文了许多,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十米范围之内,招招毙命,就连岳宗都赞不绝口。
“姥姥,你这一手飞针也算独树一帜了,有没有好听的名字?”
岳宗骑坐在童姥身后,轻笑道。
童姥淡淡道,“就叫杀尽天下负心人——如何?”
岳宗:“.......”
乔槐山和乔玉儿并立而行,见岳宗吃瘪,此刻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乔玉儿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姥姥,有孩子们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岳宗低声道。
童姥歪着脑袋,轻笑道,“我说你了吗?”
岳宗:“.......”
得,还真是记仇!
“姥姥,你功法已成,为什么不长大些呢?”
岳宗趁着这档口,终于问了出来。
童姥轻哼一声,“岂不便宜某人?”
心中却道,“还不是怕你小子认不得姥姥我?”
岳宗不知童姥心中所想,默默翻了个白眼。
五日后,四人来到了灵鹫宫山下。
童姥看着熟悉的山脚,熟悉的道路,陷入了回忆之中。
见童姥不走,岳宗心中一动,上前将她抱起,扭头看了眼乔槐山与乔玉儿,“你们两个跟紧了!”
说着,加快了速度,朝着山顶而去。
兄妹俩对视一眼,也加快了速度。
在昆仑山之时,他们的身法可是由白猿教授,自然非同一般,在岳宗的故意放水之下,两人紧随而至。
到得宫门口时,童姥面色一沉,俏脸上寒霜遍布。
两根巨大的石柱已然倒塌,宫门前杂草丛生,还残落着数道白骨,地上还插着一些断刀残垣。
察觉到童姥呼吸变得急促,岳宗心中不忍,急忙安慰,“姥姥,别动气,沧海桑田,变幻莫测,想来是些江湖人觊觎宫内武学,我这就整理一番!”
说着,便将童姥放下,准备好好清扫整理一番。
却见童姥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半晌,她颤声道,“带我去后山密室!”
岳宗心中一叹,知道她是受了打击,再次将她抱起,对着乔槐山兄妹叮嘱一声,“你们两个就在此地转转,我们去去就来!若是有危险,记得发信号!”
二人立即点点头。
言罢,岳宗身形闪动,疾驰而去,看得兄妹俩目瞪口呆。
“哥,世伯好厉害啊!”
乔玉儿不禁感叹道。
乔槐山点点头,“爹和娘都说,世伯的武功天下少有,连白猿伯伯都不是对手,可见有多厉害了!”
乔玉儿眨眨眼,突然笑道,“我觉得还是姥姥最厉害!”
乔槐山本想反驳,可细想一下也对,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爹和白猿伯伯在姥姥面前气势都得矮一截儿,岳世伯在姥姥面前更是不用说,这几日的相处,也看出了两人的关系。
姥姥说一,世伯也不敢说二。
想到这儿,乔槐山不由得羡慕起来。
“玉儿,你哥我决定了,将来也找一个跟姥姥一般的厉害人物,那时候,天底下还有谁敢欺负你哥我?”
说着,他得意地看向了乔玉儿。
乔玉儿却伸出指头,自顾自的数:“嫂嫂敢欺负你,爹和娘敢欺负你,姥姥和世伯也敢欺负你......”
“哇,哥,你还是成不了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连第二都混不上诶......”
乔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