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泠修长的手拿着小小的U盘，U盘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插进了电脑里。
当年的车祸的确十分严重，那时候，他和含羞根本不认识，但是铺天盖地却都是这些信息。
温西泠一向是个凉薄到骨子里的人，只知道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儿被车撞死了，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了。
直到今天，他才算是彻底看到，当年那场车祸到底是多么的惨烈。
陈家的司机开着车直接带着小姑娘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其他的五辆车也忽然转向，像是怕她死得不够彻底一样。
小姑娘被变形了的钢铁巨兽撕烂了纤细的身体，殷红的热血染红了白色的裙子，像是被撞烂了的一块豆腐。
破碎的瓷娃娃倒在六辆车中间，身边是惊慌失措的路人，还有带着冷笑，一闪而过的凶手们。
温西泠看惯了打打杀杀，他以前在外国流浪的时候，见过比她更为凄惨的，可是却从没有这样让他觉得心中发痛。
她可能挡了谁的路，可能因为一点小事情，可能只是无辜的牺牲者。
他甚至可以想到那些伤害她的人的嘴脸：
一个小孤女而已，死了就死了，没有人在意的。
温西泠自虐一般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录像，甚至还有她以前跳舞的录像。
小姑娘像是落入人间最灵动的精灵，被活生生地撞成了这种模样！
温西泠恨得牙痒痒，他是个领地感极强的人，无关人等是死是活与他没有关系，但是含羞是他的妻，是他的人。
他要让这些人统统得到惩罚！
*
含羞是个苦难里孕育出来的小水晶，第二天，又是开开心心上学的一天。
语数外依然折磨人，但是学校的生活还是充满了惊喜的！
她的好同桌安琪忽然神神秘秘的跟她说，
“小含羞，我学习也不太好，考上京大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含羞点头，她也一样，不够好好学习下去，京大考不上，也可以试试其他的大学。
“树挪死，人挪活，我打算跨一步走走。”
含羞的眼神充满了鼓励。
“我下个月就去选秀，争取直接选秀出道，跨步去娱乐圈了，不在学术圈子里面打酱油了！”
含羞：……
大姐，你这步子跨的也太大了些吧！
“我声音好，以前就给有声剧配音，唱歌也不错，我下个月就去选秀，小含羞，”
安琪眨巴着大眼睛，哀求着，
“你以前不是很会跳舞么？你能不能帮我编一支舞蹈，搭配我的歌声。”
含羞以前的确很擅长跳舞，也真的非常喜欢跳舞，那时候语数外都没有跳舞重要。
可是现在这个身子，跳舞怕是这辈子没戏了，不过——
编舞，倒是可以啊。
如果可以在舞台上看到她的指导出来的舞蹈，不也是非常有成就感？
含羞果断点头，每天都要晚回家两个小时，帮助安琪编舞。
学校小小的编舞室里，两位舞者按照她的指导一点点扣舞步细节，有个云手转身接三圈旋转的动作，两位舞者就是做不好，含羞便站了起来，亲自给他们表演了一下。
“含羞，没想到你跳的这么好！”
“是啊，含羞，看了你的动作，我都自惭形秽了，我真的可以站在舞台上么？”
两位舞者瞬间把含羞围了起来，钦慕之意溢于言表。
含羞虽然可以腹语，但还是很少说话，她腼腆地摇了摇头，示意继续练舞。
编舞室的门口，温西泠戴着口罩帽子，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眼神默默地关注着教室里的小姑娘。
舞蹈动作异常优美，小姑娘体态纤长，腰身轻软，落地轻盈的像是一只猫，是天生的舞者。
可是那一个旋转转完，如同有人拎着温西泠的心，在空中转了三个圈似的。
他看了太多次含羞在最后那次表演中的舞蹈，还有之后的车祸，从此，便再也欣赏不来她的任何舞姿了。
总觉得背脊发凉，好像下一秒，这个小姑娘就会重新被人撞死。
温西泠别开了眼睛，将眼眸落在其他的地方，练舞室里时不时传来旋转落地的声音，一声声砸在他的心上。
他扫了一按手机，黄毛那边汇报，说季美云递过来消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应该不会发生任何意外，想走来透透气。
温西泠僵硬的脸上缓缓爬上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憋不住了，想出来了？
出来了好呀。
不出来，怎么发生意外呢……
温西泠收了手机，含羞那边正巧从编舞室里走了出来，含羞也知道他现在假死，早就放弃让她陪读了，没想到他居然跑出来接她了！
“你怎么乱跑啊，万一被你的仇人看到了怎么办？”含羞躲开了两位舞者，飞快和安琪告别，挽着温西泠的胳膊就往小巷子跑去。
“来接我太太，舍不得她走路。”
温西泠笑得温柔如三月的春风，光是听一听就觉得耳根子暖融融的，含羞脸上一红，他却弯下了腰，搂着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哎，你——”
还在大马路上呢，含羞自然不想这样亲昵，小姑娘挣扎着非要下来，温西泠态度强硬，笑着打趣，
“我听见你肚子里的声音了，早就疯了似的想要抱着了。”
含羞撅起了嘴巴，她才没有，她上了一天学，各大器官都没有那么灵活了，腹语也没有那么快就把脑子里的话说出来。
“就算是……”温西泠知道含羞害臊，
“我今天白吃了三碗饭，你就当个不轻不重的小杠铃，配合我锻炼一下身体。”
含羞挣扎也没有用，只好把小脸钻进了他的外套里，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反正她不能把脸露出来。
两只手拉着他的西装挡住侧脸，正脸便埋在他的衬衫外，反正没多久就上车了，她是病人，是学生，这是她应得的待遇！
含羞很快自洽，安安稳稳被他抱着，浑身上下懒洋洋的充着电，忽然，鼻子尖有点痒。
喷嚏想打打不出来，憋着实在难受，刚好眼前一堵墙，她凑过去轻轻蹭了蹭……
“阿——”一个阿嚏都没有打完，她就看到他丝绸质地的黑色衬衫扣子，被她蹭开了……
这个该死的喷嚏，彻底堵在了她的鼻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