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觉得自己看对了脸色。
许川不喜欢苗丫头，尽管苗丫头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她只是看上去，很黏自己。
黏自己……
许川来了，这栋要塌不塌的老房子里确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天气也突变，下起了雨。
苗丫头被林一打发回家去了，林一搪塞说“这里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下雨了他们也马上就回去了。”
苗丫头竟乖乖的回去了，只在大门口那里稍微回望了一下。
–
“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雨逐渐密实，林一手里还拿着那一打破旧的纸张，那个被苗丫头放在外屋灶台上的空抽屉，许川越过林一往那看了看。
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多多少少有一点不客气，“我鼻子下面没长嘴吗？一路打听过来的。”
“哦。”林一转问说，“玉姨真的去看她的姐妹了吗？”
“嗯。”许川凑上前来，“拿的什么？”
“哦，一些陈旧的药单，和，一份手写的离婚协议，都是些没用的。”林一把手里的东西就着话语轻微抖了抖。
“药单？”许川眼色撩起几分，“什么药单，我瞅瞅。”
林一递了两张给许川，“这房子里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旧物吗？”许川一边看那手写药单，一边又问林一。
林一不禁回望一下这几间屋子，“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说。
两人又一起把这大十几份药单看了看，都是民间偏方，审来审去，全是助孕的。
“这协议上明显说的是林叔和钟阿姨啊，他们当初还闹过离婚呢？没听我妈说过啊，不过这张纸这么皱，看着像是被团起来丢掉的，怎么还留到了现在。”
“不知道……”林一摇摇头，看着这张手写的离婚协议，再重要的事到了现在，都是陈年旧事了，养父母，包括养父母爸妈，全都也不在了，都没有意义了，“反正是没离，离了就不会有我来到这个家了。”
“说的是，那还看这些干啥，别看了。”许川拿过这一堆废纸又丢回了灶台上的那个抽屉里。
林一站在屋门口，雨水像水帘一样从屋檐上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怎么办？哥，这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
许川还没来得及接林一的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妈。”
约两分钟，许川才挂了电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高的杂草，就被这突来的大雨下倒了，院子里的土砖墙也已经完全湿透。
“玉华阿姨说什么？”
许川过来站在林一的身旁，抬着眼睛往“水帘”的上方瞅了瞅，“说雨下的太大了，本来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会有一点小雨，中午咱们就能回去了，没啥影响，结果这会儿中午才过就下了这么大的雨，要我们两个先不要开车去找她，路上太不安全了。”
“饿不饿？”中午已过，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吃午饭，“车上有吃的，我去拿一点？”
“别去，”林一拉住许川，“我不饿，来的路上吃了不少零食呢，一会儿雨小了再去。”
衣服穿的单薄，突降大雨，空气也跟着冷了好多度，许川搓了搓林一的手臂，轻微浮起来的一层小颗粒上，是一层已经完全立起来的汗毛。
许川下意识可能想脱件外套给林一穿，结果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也只穿了一件半T，没得衣服脱给林一穿。
改了话头，“回屋里吧，屋里还暖和些，我瞅瞅这房子里都有些啥。”
说着两人回屋，一声响雷从身后炸起，惊的林一全身一震。
许川刚好一条腿迈进了里屋，林一往许川上方一抬眼，吓的他真的是从心里冷到了心外，腿脚顿时做出了应急反应。
他毫不犹豫朝许川扑了过去。
屋顶露天处，那根悬空在那里一般的大梁木，似从天而降，在许川的头顶砸了下来。
–
“啊！”
林一紧紧搂着许川的脖子，许川不是被林一给扑倒的，是那根大梁木在林一的后背把他俩砸倒的。
“林一！一一！”
许川也有些被吓到了，一些湿掉的土块哗啦啦的从顶部落下来，落了他们满身都是，许川整个人趴在地上，后背上是林一，他侧头能看到那根大梁木还有一头支在那屋顶上，这屋子矮，幸好只有一头落了地。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许川的语气是真的担心了，他趴在土质的地面上背着双手去摸林一。
“我没事。哥，我没事。”说着没事，语气却听着有气无力的，许川怎能不担心。
林一从许川的后背上挪动了一些，许川就翻身了，他俩都是能动的，那大梁木落下来的一头，在他俩身上是偏着的，撑在地上。
“怎么样？是不是砸到后背了，我看看严不严重？”许川往林一的后背上探头，隔着衣服，倒是只能看到那些落下来的土块在衣服上残留的泥渍。
“没什么事，就被撞了一下，”林一逞强似的说着这些话，“但是，有点疼……”最后一个字一出口，他眼眶跟着低下去的尾音，望着许川，忽的红了。
这么粗的一根沉木砸在后背上，肯定是轻重难分的，许川在这屋子里环视一眼，觉得哪哪都不安全，这屋子的陈旧程度，已经扛不住这么大的雷雨天了。
支撑在他们上方的这根大梁木，看着也很不安生，“不行，咱们得先挪个地方。”许川搀起林一，“来－－”
他俩刚坐起来才挪动一点身下的位置，紧接着“乌拉拉”一阵下坠声，那屋顶露天的地方又大了一倍，随着一声顿响，那大梁木的另一端也落了下来，被屋里一角的旧柜子给撑住了。
林一闷在了许川的怀里，许川用身体护着他，就在地面柜子的外沿，他俩被这根大梁木挤在了这里。
柜子后面的墙壁，雨水一股股的顺着那墙壁往下涌，说不定哪一刻，这片墙也会倒下来。
“没事没事，别怕。”许川拥着林一摸摸他的头，他觉得林一现在一定很害怕。
“哥……”林一从许川怀里抬起头，看着眼前满目狼藉的场景，塌下来的一半屋顶，遍布雨水的各处墙壁，在这么潮湿的空气里，由于屋顶散落，却还是像下雾一样密集的灰尘，黑压压的天在午后像是已经午夜似的。
十根手指扒在许川的双肩上，又一块泥土从屋顶落下来，林一问，“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间房子里出不去了吧？”
“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出不去。”许川心里其实也嘀咕，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这算什么难，不过就是一处旧房子，村子里都是人，求援和被救都很方便，只是雨势此时太大，村民都在家里没出门罢了。
林一这会儿看上去却十分的不安定，刘海在额前散乱，他说，“我有点怕。”
又是一串惊雷连声响起，许川下意识抱紧林一的头，“别怕，有哥哥在。”
“能站起来吗？咱们得先到外屋去。”积在柜子顶上的雨水也开始往下淌了，他们应该赶紧挪地方。
“能。”
两人越过那横在屋子里的大梁木，赶紧从里屋出去了。
外屋的情况要好很多了，至少屋顶没有漏，但也难保在大量雨水的冲刷下，突然塌下砖土来。
屋外大雨倾盆，一刻不停。
两人只好又回到屋门口的位置，这里看着相对安全多了，能避雨，有突发状况，也跑的出去。
“站着别动，我看看后背。”
天空阴沉的厉害，即使站在屋门打开的地方，光线依旧暗的不行，不好观察仔细什么。
许川心里担心，开了手机灯在照着林一的后背，这才能看的清楚。
很红很红的一条杠，约手掌宽，占了林一的半个后背，边沿掺有少量血丝。
“很疼吧？”许川问，“你说你扑过来干嘛，我还能没你扛得住那根木头吗？”
“我……”林一有些哑口，“我害怕，怕你受伤……”侧着脸回看许川。
虽红了一大片，毕竟没有完全去承重那根木头，木头最后杵在了地上。看林一走路直背都没什么问题，大致是没有很严重。
“我能受什么伤？”许川有些恼那根木头不是砸在了自己身上。
–
这雨是没得停了。
一口气下到了下午三四点钟，院子里的杂草一下子像是长在了河里，终于是天明起来了一些，雷声也停了好一会儿了，才小了很多，走进雨里也是分分钟被淋透的事。
那也比这漏雨不安全的屋檐下待着要强，他们本来就想赶快去和庄玉华汇合，然后回丽城的。
许川拉着林一，伸出去一个手掌给林一的眼前挡雨，自己被密集的雨水打的睁不开眼，水位已经完全没过了鞋子，他们就在这大雨里，往大门口跑。
许川的车停在离这栋房子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车上也没有备用衣服，只好能顺利回到家再换衣服就是了。
难得这旧房子还有一点门楼。
两人在门楼这里停了一下，缓一缓步子，身上已经没点干着衣服的地方了。
许川告诉林一说车停在下面，咱直接去车上吧，说着两人就要直接往车那边跑。
才出门楼没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林哥哥！……”
–
止步回头，那苗丫头和方爷爷，一人打着伞，一人穿着黑雨披，正从上方不远处冒雨往这下来，方爷爷手里还多拿了一把伞。
“怎么还真没走啊！”
方爷爷这般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