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疲倦到不行,最后只有楚非池一个人守在这边,他彻夜未眠。
早上六点的时候沈水北让他去休息一下,准备早上的出殡仪式。
回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等到身子没有那么僵硬的时候才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房间内已经放着早餐。
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一边打着领带,一边接了电话,摁免提。
“非池。”
“这么早就起来了?”七点半,郁欢平时嗜睡,肯定昨晚她也没有休息好。
“嗯,很早就起来了,收拾了一下行李。”
领带打好,手指却僵在领带上,“收拾行李做什么?”
“我哥明天陪陈曼做好手术,我会和他一起回意大利。”
楚非池前头才舒展开来的眉头,现在又紧紧地簇在一起,“因为我说暂时不结婚?郁欢,爷爷刚刚去世,我作为长孙,两年内不能办喜事,这是规矩。”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要和郁欢讨论这样的问题,他觉得很浮躁,很烦躁,很暴躁。
“我知道,我也没要求你和我结婚。我只是告诉你,我要回意大利,不和你结婚了。”
“郁欢!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件事!”他震怒,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郁欢这个时候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别等到葬礼结束之后回到蓝湾,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非池,你爷爷是因为我才去世的,我和他在病房里面的那段时间,我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气死了他。如果这样你还要和我结婚的话,那就是真的对不起你爷爷这么多年的培育。我过不了心里这一关,也不想很久之后你知道真相怨恨我。为了避免那样的局面,我觉得还是现在和你分开比较好。”
所有人都和他说,郁欢是压死楚洪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相信。
他们不让他和郁欢在一起,他不介意背叛全世界和她相守。
可是当他这么坚持的时候,郁欢告诉他,她不想继续下去。
就像先前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的。
可是最后,所有的燥怒全数被压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全是疲惫,“郁欢,别闹。”
“我是认真的。”
郁欢说她是认真的。
“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不告而别。等你爷爷的葬礼结束,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我们可以抽时间聊一下。”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该说她心思缜密还是用心良苦?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的?
他昨天回去之后?她冷淡的态度是濒临分手的前奏?可他怎么会料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和他提这件事?
还是,他从心底里面就没想过郁欢会和他提分手。
“非池,有客人来了,你跟我一起出去。”沈水北敲门进来,发现楚非池站在房间内打电话,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尽现。
听到有人来了,楚非池眼神往门口看了眼,眼神中全是压制的怒意以及疲,让沈水北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两天情绪平静的儿子,怎么一下子变得燥怒起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电话忽然间就被挂断。
再看着沈水北的时候,楚非池眼底是收敛起来的平静。
“嗯,我马上出去。”他沉沉地说道,也没和沈水北说打电话的人是谁,好像刚才那通电话不存在,他刚才的情绪燥怒也不存在一般。
他想,也许只是那天郁欢亲眼见到楚洪山病发去世让她心虚不宁,加上他这几天没在她身边。
怀孕的女人通常会想很多,等葬礼结束他会休息一段时间。
不管是楚家的事情,还是和郁欢的矛盾,他都想一并解决了。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
楚洪山病逝,许多他当年的战友从各地赶来参加他的葬礼,也有他以前的部下、学生……
追悼会就在楚宅举行,临近十点,前来吊唁的宾客一一往灵堂内走,最后看一眼躺在用能嫩菊堆砌而成的灵台上的楚洪山。
当年参加过好些场知名战役的英雄也抵抗不了生命轮回。
与楚洪山是战友的秦老爷子,在秦雁回的搀扶下走进灵堂,平时和楚洪山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如今看到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秦老爷子瞬间老泪纵横,嘴上低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楚非池和秦雁回眼神有过交流,从秦雁回知道楚洪山去世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致电楚非池,除了便是安慰之外,还问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他说不用。
三天后再见楚非池的时候,发现他瘦了也疲惫了。
男人之间的安慰不像女人,有时候一个眼神,或者拍拍肩,就一切都在不言中。
秦雁回是这样,薛宜明和祁闵也是这样。
被薛峥嵘放到东南亚的薛宜明在得知楚洪山去世的消息之后尽快赶了回来。
祁闵同样也搁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赶回来。
来吊唁的人很多,楚非池作为长孙,一个一个地和来吊唁的人鞠躬道谢。
他们说“节哀顺变”,他说“谢谢”。
后来,陈曼来了,她穿黑色的衬衫长裤,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她一个人来的,邀请名单上并未有莫家的人,楚非池看了眼康为良,应该是他让陈曼进来的。
把白菊放在楚洪山前,陈曼在心中诚心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虽然先前楚洪山威胁过她,不过,逝者已矣。
走近楚非池,她还未开口,就听到楚非池低声说道:“明天手术,不好好在医院待着出来做什么?”
不同于刚才的平静,现在楚非池语气中压抑着微微的怒意。
“送楚老爷子最后一程。”陈曼这个理由说的合情合理。
后面还有宾客,楚非池也没办法和陈曼说过多的话,只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明天就要手术的人,今天非要出来折腾,是嫌她身体好?
陈曼和楚家的人不算熟,和楚非池低语两句之后再例行公事一般和他们说了“节哀顺变”之后便去椅子那边坐下。
眼见着该来的宾客都已经献完花了,该准备接下来的亲人致辞的时候,渐渐关上的大门忽然间出现两道人影。
相比较见到陈曼的意外,楚非池看到郁乾兄妹和乔虞出现的时候,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众人看着楚非池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便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郁乾兄妹,还有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女孩儿。
楚非池再度往康为良那边看去,后者同样一脸意外,他并不知道郁乾兄妹是谁放进来的,他甚至没有收到门口保安传来的消息!
没有从康为良那边得到消息,楚非池转头往郁欢那边看去。
这个,早上七点过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要分手的人,现在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手持一朵白菊,往灵堂里面走来。
楚非池眉头紧蹙,迈开步子往郁欢那边去。
刚走半步,就被楚景行拉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楚景行厉声说道。
干什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让郁欢离开这里,别说现在整个楚家看郁欢不顺眼,就是郁欢现在怀着身孕,也不该来追悼会!
“他们怎么进来的?”如果不是楚家的人放郁乾他们进来,就算硬闯,他们也不可能闯进他让康为良设下的安保范围内!
“人家来吊唁,为什么不能进来!”
楚非池一双眼睛本来就充斥着红血丝,现在更是腾上一层寒意。
他扫过楚家的人,他们脸上无一不是对郁欢的愤怒,唯独楚景行,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样子。
楚景行让他们进来的。
楚非池把手臂从楚景行的手中抽出来,不再多看楚景行一眼。
整个灵堂因为郁欢郁乾的到来,低声议论代替了刚才的宁静。
而郁欢,像是没听到那些议论一般,面色平静地走到楚洪山遗体前,鞠躬,献上鲜花。
但是她久久地停留在他的遗体面前,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就只是那么站着。
坐着的宾客议论声似乎更大了一些,他们在疑惑为什么郁欢站在楚洪山遗体前那么长时间,他们也在疑惑为什么楚家人刚才还悲痛的表情为何忽然间变得愤怒起来。
他们的眼神,全部往站在那儿的郁欢身上去。
而后,郁乾走过去,把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郁欢点头,而后和郁乾一同往家属这边走来。
她和楚家的人说“节哀顺变”的时候,没人回应她,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
而郁欢,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一一路过楚家的人,甚至是路过楚非池。
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