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自从郁欢离开了宁城后,楚非池也就没和陈曼联系过,他和所有郁欢的朋友都断了来往。
直到两年前再度遇上,她从酒店房间里面仓皇出逃,他才知道陈曼被莫瀚文逼着上一个男人的床。
因为她五年前偷拿了莫瀚文的公章和私章,取了五百万出来,而她把这五百万打在了一张一郁乾名字开头的卡上。
莫瀚文骂陈曼年纪轻轻就学会拿钱出去养男人,而且五百万也追不回来。
他就用这件事一直威胁陈曼,甚至逼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楚非池觉得以前郁乾对陈曼就算有天大的恩情,五百万加上这五年她所受的,也该还清了吧!
房间内的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陈曼接过楚非池递过来的手帕,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拿掉这个孩子,她以后就再没有当母亲的机会。
她当然也清楚,孩子生下来,就是和她一样的私生子。
她有能力让孩子过上好生活,不像她当年那样为了生活费还要被莫瀚文当众扇耳光。
但孩子内心那种自卑和渺小,她没办法去改变。
拿过床上的手术同意单,陈曼在最后一页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终于,她和郁乾最后一点点的联系,也即将消失殆尽。
“好好休息,手术那天我会过来。我有点事先走了,阿良会照顾你。”楚非池拿着陈曼签好名的手术单离开。
他走了之后,整个病房变得安静得吓人。
她从大理回来那天开始,就住在医院里面,她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每天做各种检查,就是为了孩子能够平安出生。
可席医生还是告诉她,她和孩子之间只能活一个。
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都被浇灭。
但刚刚在签下手术单的时候,心中腾起的一抹解脱,又算什么?
她久久地坐在床上,手放在小腹上面,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直到,一道铃声把她从回忆当中唤了回来。
放在床尾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四个字——别打,别接。
那一瞬间,陈曼只觉得自己如置冰火两重天境地。
手机被拿在手中,她是否真的该遵循屏幕上的提示,别去接郁乾的这通电话?
自从他们在大理的医院见过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他们,也不需要联系。
他们以前不是男女朋友,现在也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喂。”她接了起来,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没有起伏,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现在已经崩溃的心情?
“乔虞找你了?”开口,郁乾的声音低沉而又冷淡。
“没有。”她如实回答,和乔虞大概只有那次在机场见过一面,后来想想,那个女人应该是乔虞。
“嗯,”他顿了一下,该是在想以乔虞那样的性格,根本看不上他身边的女人,“你还在医院?”
“马上快出院了。”等到手术结束,她就可以出院。
“哦。”他话很少,不知道是在克制还是什么,“陈曼,我们在巴黎的事情……”
“巴黎?我们在巴黎见过吗?”
当时她离开的时候,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异国他乡再见面,难免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以后再见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做到了,和郁乾在大理见面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
这次的电话,她甚至装作没有去过巴黎,没有和他在那边有过旖旎一梦。
他要和乔虞结婚,她不会添乱。
“如果我在宁城……”
“可你在意大利啊,郁乾。”她捂住通话口,不让一点崩溃的情绪传到郁乾那边,“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你和我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是活在阳光底下的天之骄子,是我一辈子都没办法追赶的阳光。所以郁乾,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我会忘记你的。”
“好。”他应下她的要求。
时间的确能治愈一切,但郁乾肯定不知道“一辈子”也是时间单位。
“再见,郁乾。”
“再见,陈曼。”
她率先挂断了电话,掐断了所有多郁乾的念想。
缩进被子里面,她把被子拉得高高的,整个人都躲了进去,只有闷声的哭泣从被子里面传出来。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可她不愿意放手,以前就不愿意,结果一直拖着拖着,然后来了个遍体鳞伤。
可她现在依然记得他们在巴黎的那三天,那是她活到现在,最美好的三天。
白天,他牵着她的手在塞纳河边散步,傍晚的时候坐船看晚上的埃菲尔铁塔,他们在奥赛博物馆看莫奈的睡莲,深夜他躺在她的身侧,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她。
三天后,陈曼依然记得那天早上,巴黎下着小雨。
可能下雨天都比较适合离别吧。
她帮他打好领带,看着面前那个帅到飞起来的男人,忍不住又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郁乾强势搂她入怀,啃咬着她的唇,把刚刚穿好的衣服又弄乱了。
她贴着他的耳,道:“假期结束,我要回宁城了。以后再见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游戏还是玩得起的,对吧?”
那时候,陈曼只感觉到郁乾的身子微微僵硬,下一刻就推开了她,眼神阴冷地看着她。
“玩?”
单音节的字落入陈曼的耳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凉意。
“不然呢?”
后来,他们一同从房间里面出来,各自坐车去了机场,一个飞意大利,一个飞宁城。
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郁乾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陈曼在去机场的那一路上,眼泪就没有断过。
陈曼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郁乾在去机场的路上,车子从塞纳河边开过,他打开车窗把一个浅蓝色的盒子扔到了河里。
再如今,便是这种状态。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皮鞋底与大理石地板触碰发出闷声。
玻璃杯被放在床头柜上,站着的男人单手插在口袋,看着被子下抽噎的人。
良久,男人也没说一句话,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
郁乾的电话来得突然,乔虞正坐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笑点很多,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看着电视屏幕,却没有笑出声来。
她顺手接了郁乾的电话,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是冷的。
“怎么,有事?”
“没事,航空公司那边告诉我你回来的航班,我去接你。”
她没有回答郁乾的话,只是看着她觉得乏味的综艺节目。
郁乾对她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她父母很宠爱她,但郁乾绝对比她父母还要宠爱她,称得上是宠溺。
从他们两个决定结婚那天开始,他就清干净了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公司他那一层办公区,只有rita一个女员工,而rita已婚。
她要天上的月亮,郁乾绝对会把星星一起摘下来给她。
于是她说:“郁乾,我爱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就不该让你去宁城。想我了?”
“是啊,离开你才几天,就想你想得不得了,怎么办,郁乾,我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我们要结婚了,会在一起一辈子。”
“是吗?”
“是。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从今以后你才是和我共度余生的人。你是我认识的女性当中最自信最有魄力的一个。”所以,他相信乔虞不会擅自去找陈曼。
“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她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弧度,“不过,我不是明天的航班回去。我觉得宁城很好玩啊,想看看你生活的城市是怎么样的,等我玩够了,再回去。”
郁乾一顿,但是乔虞从来都不按规章出牌。
“你决定就好。”
“到时候你来宁城接我!”
“我尽量抽空。”
“再见,郁乾。”
“乔虞,再见。”
乔虞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她是很后来的时候才明白,郁乾没能成为她的驯马师。
也是很后来的时候看到他恋爱的样子,才知道她从来没有被他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