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欢答应楚非池那一刻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可能掉进了他设计好的陷阱当中。
婚纱的样式,婚礼上的鲜花,举行仪式的教堂……所有婚礼上能想到的细节,楚非池已经把它们做成了详细的企划书,似乎就等着郁欢在最后一页签个字。
然后说,不错,很好,就这么办。
郁欢问他:我要是不答应你的求婚呢?这些不都白准备了吗?
那时候郁欢从他脸上看到了自信的表情,然后说道:你试试看不答应我的后果。
后果啊,能是什么?不答应就不答应咯!
但其实郁欢还真的没想过不答应他这个假设。
年少的时候,多少次幻想楚非池和自己求婚,哪一次不是以她同意为结局?
如果说这场求婚哪里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非要挑在厨房,没有鲜花没有香槟,一点都不浪漫,和她想象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也是后来,郁欢常常用来诟病楚非池的地方。
所以,他们要结婚了。
……
在楚非池的观念当中,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签字领证,然后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和别人没有关系。
同时他也知道,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他有能力把郁欢藏在蓝湾里面,让她一辈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婚姻里面快不快乐,舒服还是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可仍旧是逃不过世俗的眼光。
楚非池不想让郁欢受到那些伤害,他想把一切都做得完美。
所以,他带郁欢回了楚家。
前一天沈水北才去了蓝湾看了郁欢,回家和楚景行深入地谈了儿子的事情。
两人还没来得及和老爷子商量,楚非池就带着郁欢回来,并且把楚家近亲全数叫来。
安静的正厅里面有序的坐着楚家的长辈,有军职的,皆穿着军装,都是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面的人物。
郁欢会看新闻联播,所以当电视上的人真的坐在她面前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尽管小时候,他们都抱过她。
手被楚非池握着,紧紧地。
他的手干燥而宽厚,正好包裹住她的手,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
不同于以往来楚宅的心情,这一次,郁欢觉得很忐忑。
但是先前,在进楚宅的时候,楚非池对她说:“待会不管发生什么,我来处理,你只要记着你已经答应了嫁给我。”
那句话之后,郁欢觉得就算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楚非池都会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她反握住他的手,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承受的。”
楚非池浅笑了一声,笑声让气氛缓和了不少,他打趣道:“只是进去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怎么像上刑场一样?”
现在,郁欢觉得上刑场可能都比这个好一些。
被楚洪山和一众楚家的人看着,郁欢觉得背后生凉,一阵阴风吹过,凉飕飕的。
不由自主的,郁欢拉紧了楚非池的手。
楚洪山拄着拐杖坐在主位上,苍老的脸上一双眼睛依然明亮,目光从他们两个紧紧握着的手上挪开,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明知故问:“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还把这么多人都叫来!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没时间陪你一个闲人闹。”
楚洪山的声音苍劲有力,特别是在他开口之后,整个正厅里面没人说话,只听到老人一个人的声音,愣生生地还有回音。
楚非池感觉到郁欢微微一颤,该是怕楚洪山了。
以前大院里面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怕楚洪山的,更别说他有意要严肃。
“爷爷,我和欢欢要结婚了,特意……”
“砰——”楚非池刚说完要结婚,楚洪山的拐杖便不知轻重地往楚非池身上砸来。
怕拐杖砸到郁欢,他干脆用整个身子护住郁欢,后背结结实实的挡下了这一拐杖。
被揽在怀中的郁欢只感觉到楚非池闷哼了一声,砸在身上的拐杖,很疼吧。
郁欢抬眼,满是担心地看着楚非池。
“我没事。”没等郁欢开口,楚非池便率先安抚了她,告诉她他没事。
哪里会没事,他本来手上就有伤,没有好透彻,刚才楚洪山一拐杖丢过来的时候,明明可以躲开,他却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棍。
郁欢心疼啊!
难道楚洪山就不心疼他的孙儿?
按耐不住的眼神,却被楚非池给挡下,“记得进来前我和你说什么吗?”
记得,都记得。
他让她站在他身后。
郁欢攥着楚非池的衣角,眼中全是心疼。
松开她的时候,他轻轻在她眉角亲吻了一下,柔情似水。
再转身面对楚洪山的时候,眼中又是硬朗。
他这一身的脾气,全是承了楚家老爷子。
“爷爷,今天来是告诉您,我和欢欢要结婚,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但不出意外的话,会很快。”
整个正厅里面没人说一句话,他们不知道楚非池到底还能和楚洪山杠到什么时候,整个家里,也就只有楚非池敢忤逆老爷子。
“我要说不同意呢!”楚洪山冷声说道,目光冷冷地越过楚非池落在郁欢身上。
其实早就知道楚洪山不会同意,一旦他不同意,整个楚家的人都不会同意。
“我……”
“爸。”在楚非池即将开口的时候,沈水北忽然间站了出来,和楚非池站在一起。
楚洪山诧异地看着向来听话的儿媳,眼神深了几分。
沈水北看了她儿子一眼,眼中神情复杂。
“爸,非池这么大了,我觉得他有权利决定和谁结婚,他回来和我们说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征得我们的同意,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一声。”沈水北清淡的声音响彻正厅。
她的话一出,便是站在了楚非池这边,并且把楚非池心中想说,但觉得他是晚辈,不能说出来激怒长辈的话,现在全部由沈水北说了出来。
“水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来孙儿忤逆楚洪山,他已经够生气的了,没想到这时候儿媳也要站出来反对他。
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何在?
沈水北却迎上了楚洪山的目光,一向在外面是个女强人的沈局长其实在家中是个特别贤惠的媳妇,不会忤逆父母半句,以前更不会在楚洪山教育楚非池的时候插半句话。
但是现在,她站在楚非池身边,脸上全是和楚洪山对抗的冷硬。
就连一直坐在旁边的楚景行,也朝沈水北使眼色,让她不要管这件事。
但沈水北全然不顾,她对楚洪山说:“爸,非池长这么大,我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您刚才一拐杖砸上去,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手上还有伤,硬生生的接了您这一拐杖,我不知道他的伤会不会变得更严重。”
“妈。”楚非池忽然间上前拉住沈水北的手腕,对她摇头。
沈水北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的母子关系很薄弱,他叫她一声“妈”,她叫他一声“儿子”,这便是他们之中最大的联系。
沈水北很羡慕沈山南和沈望舒的相处模式,可他们两连亲生父女都不是,却能那么的亲近,不是亲生更胜亲生。
他们这是亲生,却比不是亲生的更疏远。
“非池已经为了楚家牺牲过一次婚姻,那件事情告一段落,他和岑姗也撇清了关系。现在欢欢在他身边,我希望他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为了楚家,要和欢欢再一次错过。我是他母亲,不管他是不是有一番作为,又或者碌碌无为,我只希望他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沈水北的话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在座的每一位的耳中。
大概,是要乱了。
楚洪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拒绝了郑保东的搀扶。
“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是我在逼着非池,让他接受他不想要的生活?”楚洪山将矛头直指沈水北。
沈水北朝自己丈夫望了一眼。
这个时候,他的丈夫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他们不敢忤逆老爷子,所有人都不敢。
这就是楚家,一个全由楚洪山做主的地方。
“是。”
正厅里面是死一般的沉寂,特别是在沈水北那一声“是”之后。
“如果您执意不同意非池和欢欢的婚事,那也没办法,沈家会给他们两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