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振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去医院。
直到陶映篱陪着她进了心理医生的诊室,陆宁才又紧张起来。
陶映篱安抚地摸了摸陆宁的头顶,自己先和心理医生交流了一番,这才坐在一边,听医生为陆宁做心理咨询。
给陆宁看病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圆脸女医生,说话和风细雨的,态度温柔和蔼。
这年头学过心理学的,基本都是留过学的,思想上也比大多数人先进一些,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唯成分论。
陶映篱进诊室前就叮嘱陆宁要对医生实话实说,才能看好她的病。
所以医生问陆宁问题的时候,陆宁就把自己的看法如实地写在了自带的记事本上。
医生的问题很有技巧,陶映篱在一边看着陆宁写在纸上的答案,渐渐地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
末了,医生叮嘱陶映篱道:“她的病症我曾在国外的文献中见过,这种病不大常见,现在还没有学术上的名称。不过这种病易发生在儿童的身上,病因与他们的童年经历有一定关系。既然这孩子又重新开始说话了,就说明她正在恢复当中,我看她挺依赖你的,你以后最好多陪陪她。”
言下之意,是陆宁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不必吃药干预。
陶映篱听了,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反复向医生道了几次谢,这才领着陆宁出了诊室。
陆铮等在外面,不停地来回踱步,多少显得有些焦虑。
陶映篱拉着陆宁快步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医生说宁宁的情况正在好转,估计是我之前教宁宁写字的办法有用,以后在家里,我们要多和宁宁交流才行。”
说到这,陶映篱低头摸了摸陆宁的头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陆铮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忍不住走近了,对陶映篱说道:“阿篱,谢谢你。”
他知道这一切改变都是陶映篱带来的。
无论是母亲恢复健康、陆宁开口说话,亦或是他对人生重新报以正面的期待,这一切的改变都是陶映篱带来的。
比起陶映篱为他做得那些事,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光口头上道谢可不行。”陶映篱的桃花眼灵动地转了转,低声逗陆铮道:“还要以身相许才行。”
陆铮的身体骤然僵硬了,脸一下子红了,颇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往这边看,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偏偏陶映篱还不放过他。
“怎么,你不愿意啊?”
陆铮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个大男人却被陶映篱问得不好意思极了,哑着声音挤出“愿意”两个字,就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医院。
陶映篱和陆宁跟在后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陆宁眼里,哥哥一向是很威严的。
她还没见过哥哥这么窘迫的时候呢!
到了车前,陆宁止住了笑,满脸新奇地看着陆铮。
这时陶映篱指着不远处的电话亭说道:“你们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虽说年前也给家人写了信,但现在既然有机会打电话,陶映篱觉得,还是应该打电话回去问候问候,给长辈们拜个年。
于是陆铮就带着陆宁上了车,等陶映篱打完电话一起走。
陶映篱走进电话亭,和里面的管理员说了一声,这才拨通了外公家的电话。
在她的记忆里,陶羡君每年春节应付完陶家那边的亲戚,就会带着她坐火车去外公外婆那,代替已故的乔挽清尽孝。
今年虽然她下乡了,不能去外公外婆家,但陶羡君肯定还是会去的。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陶映篱就听见了陶羡君的声音。
“你好。”
电话里还模模糊糊地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有人问来电的是谁,还有说什么剥蒜、削土豆的,看起来是舅舅一家也在外公外婆家里,忙活着做午饭。
“爸爸,是我。”
电话那头陶羡君的声音很惊喜,“是阿篱呀!”
下一秒,陶羡君手里的电话就被老丈人抢走了。
“阿篱给外公打电话啦?”
陶映篱忍着笑,回道:“外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在那边吃得怎么样?我听说你们知青点的房子坏了,你现在住在老乡家里,那家人待你好不好啊?”
“老乡对我很好,我在这边什么都不缺,您别担心……”
乔景行说了几句话,电话又被老伴儿司镜非拿了过去,和陶映篱聊了起来。
大约是厨房里的声音吵闹,电话里司镜非便冲屋里的人抱怨了一句,“快叫他们别忙活了,家里又不缺吃的,做那么多肉菜干什么?到头来都剩下了。”
这时乔景行说道:“还是从前过年有年味儿,那时候陈姐还没走,她做得饭,才合你外婆口味呢!”
司镜非在旁边提醒道:“在外头可不许说这话。”
“这不是在家里嘛……”
“陈姐?”陶映篱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没想起这个人。
电话那头的司镜非说道:“你不知道这个人,她走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呢!说起来,你妈妈去世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你妈妈和你舅舅,都是她帮着我带大的,她当年突然辞了工作,八成就是怕触景生情,她还跟我说是她身体不好了……”
“唉!说这些做什么?陈姐比咱们俩年纪还大,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了。我隐约记得,她当初是去东北投靠侄子去了。”
陶映篱反应了一会儿,问道:“她是在江采萍之前的那个保姆吗?”
“是,你舅舅要叫她一声陈妈,要是你见到她,还得叫一声陈奶奶呢!”
这个话题聊到这,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的乔兴邦和妻子才出来了。
一家人凑在电话前,你一句我一句地和陶映篱聊了许久,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陶映篱在管理员异样的目光中,结了三块多的电话费,若有所思地走出了电话亭。
陆铮把车开了过来,接了陶映篱上车。
他注意到陶映篱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是家里那边有什么事吗?”
陶映篱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旧事。”
听外公外婆的语气,那个“陈姐”当初辞职应该不是因为和乔家有什么矛盾。
而那个时候外公外婆还没退休,“陈姐”自然也不至于老得不能动了。
乔家对保姆一向不错,工资给得高,逢年过节还会给东西,按理说,“陈姐”就是做保姆的,为人必然很勤快,应该不是那种会想着提前退休的人。
偏偏这人走后,乔家空出来的保姆位置就给了江采萍……
这中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