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纷纷说:“过年好、过年好!”
实际上,陶映篱并没有多么精心打扮,里面穿得和平时差不多,只是外面披上了那件兔毛斗篷上衣。
皮草这种东西,因为本身的厚度,容易显得臃肿,所以对人的身材要求很高,不但要高挑纤细,颈部线条也要优美,才能穿出贵气。
要是矮一些、胖一些,脖子短一些,穿着就不是那么对味儿,甚至还可能像暴发户。
然而陶映篱却完全不必担心这些,在衣柜里找了一件皮粉色的针织百褶连衣裙穿上,再配上那件兔毛斗篷上衣,无需其他的装饰,就已经美得惊人了。
皮草非但没有显出她的任何不足,反而将她的脸衬得更小了,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娇养大的姑娘。
陆母正在堂屋摆瓜子点心,听见动静走出来,招呼林家几个妯娌道:“快进来坐吧!吃块糖甜甜嘴!”
“婶子过年好!”
林家几个妯娌进了屋,异口同声地给陆母拜年。
“快坐下!拿着吃,别客气!”
陆母给几人抓了瓜子和糖,又去拉了陶映篱进来坐下,给她拿了鸡蛋糕,让她填填肚子。
陶映篱刚换好衣服拜年的人就来了,也没机会吃早饭,就接过鸡蛋糕小口小口地吃了。
她吃东西秀气,一只手拿着吃,另一只手还托着手帕在下面接着,怕鸡蛋糕的碎屑掉在自己身上。
林二嫂用胳膊肘碰了碰林三嫂,开玩笑道:“看看人家咋吃东西的?咱们妯娌几个杵在这跟大老粗似的!”
“人家陶知青是城里人,跟咱能一样?人家要像咱们,吃点啥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那也不配套啊!”
陶映篱听见这话,吃了一半的鸡蛋糕拿在手里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时有点为难。
林大嫂给了两个妯娌一人一下子,“越说越没正形,当人家小姑娘跟你们似的脸皮厚呢!”
说到这,林大嫂冲陶映篱道:“陶知青,你别听她们瞎扯淡,她们那是在门口看见你写的春联好,不知道咋开口问你呢!”
林四海媳妇趁机说道:“陶知青,你这字写得怪好看的,能不能给我们家也写一副?”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陶映篱就笑着说道:“能啊!怎么不能?举手之劳而已。”
于是就去屋里给几人写了春联。
这年头村里拜年几乎是挨家挨户地拜,林家几个妯娌得了陶映篱的春联,也没有多待,感谢了几句,就出了陆家,赶着把春联送回去,好接着出去拜年。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陶映篱会写春联的事,没多久就在村里传开了。
村里那些对陆家偏见不大的人家,见老祝家那边排不上趟儿,就纷纷过来请陶映篱写春联了。
按这边的习俗,为了讨个好彩头,求人写春联都要带点东西,亦或者是包一点红封。
不过大家生活水平有限,一般也就是带一两个鸡蛋,或者包个一毛、五分的,只是意思意思罢了,倒也不至于送什么厚礼。
陶映篱不在意那点东西,但觉得乡里乡亲的,这点小忙能帮也就帮了。
一来二去的,一大早没干别的,倒是落下一篮子鸡蛋!
陶映篱不知道,自己忙着写春联的时候,同在村里的江小楼和白予安,却待在家里相看两厌。
白予安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喝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小楼看着冷清的屋子,脸上一丝喜色都没有,对摆在桌上的糖果瓜子也毫无兴趣。
她心里并不是不明白,失去佛牌这个倚仗之后,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白予安了。
可她对佛牌的执念太深了。
在她眼里,佛牌甚至比白予安更重要。
毕竟这世上如白予安一样的富家子弟还是有不少的,可佛牌却只有一个。
江小楼只要一想到佛牌是被白予安毁掉的,就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哪里还提得起精神对他温柔小意?
至少短时间内,她是调整不过来的。
江小楼眼底暗流涌动,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了对白予安的恨意,起身说道:“我要去村干部那里拜个年。”
说着也不管白予安,就要往外走。
谁知白予安这一次却破天荒地主动说道:“我也出去拜年。”
与其坐在屋里相看两厌,倒不如出去走走。
于是两人就锁了房门,一起出了门。
两人没走多远,就看见几个妇女凑在一起,急匆匆地往前北边走。
这时其中一个妇女说道:“我刚才去老俞家拜年都看见了,陶知青写得春联又秀气又好看!咱们也去找她写一副春联去,别去晚了人家再不写了。”
“咱们带着鸡蛋去,她还能不乐意写?”
“嘁!人家陶知青买东西几百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哪在乎这几个鸡蛋呐!要是咱们去晚了,人家写累了,还管你送几个鸡蛋?你就是送几块金子,人家也未必肯干呢!”
几个妇女一边说着话,一边腿倒腾地飞快,不多时就把江小楼和白予安甩在了后面。
然而那几句话还是刺激到了江小楼。
江小楼回想着出门前冷清的屋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是瞧不起乡下人,可却没想到过年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来她家里做客的!
偏偏陶映篱那贱人在陆家那种地方,过年还过得那么热闹!
一群人上赶着找她写春联!
还真是会收买人心!不就是会写个毛笔字?还卖弄到这群大字不识的乡下人眼前了!
想到这,江小楼又想起了乔家二老,随即连带着想起了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外公外婆,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
陶映篱不就是会投胎!
与江小楼不同,白予安听见那几个妇女的话,脸上就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好像陶映篱是他什么人一样。
白予安心想:
阿篱果然除了娇气之外,样样都好。
可惜他之前被江小楼蒙蔽了双眼,竟然都没注意到,她的毛笔字已经写得这么好了。
要是当初没有……
白予安的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后悔。
这一幕落在江小楼眼里,顿时让她更加愤恨了。
江小楼的目光闪了闪,转身就要往回走。
白予安见状,皱着眉头说道:“你又要做什么?”
“我有件东西忘了拿,先回去一趟。”
白予安本来也不愿意和江小楼同行,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江小楼回到家里,开了锁,进屋站在窗前看着白予安的身影,发现他转道去了老俞家的方向,显然是看陶映篱写的春联去了,眼中阴狠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