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等陆铮问出口,陆母就走了出来,到柈子垛边上抱柴火去了。
陆铮只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问,跑去帮陆母干活去了。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吴利民和曹寡妇结婚的日子。
陆家与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没什么往来,加上陆铮还没结婚,自然更不会去吴利民家随礼。
陶映篱想去看热闹,就跑去找了许红霞几人,一群女知青和村里其他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一起,跑到曹寡妇的住处看热闹去了。
曹寡妇之前之所以那么猖狂,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第一个男人父母死得早,她上头没有公婆管着。
等她第一个男人一死,家里的房子就都归她一个人了,所以想干什么都很自由。
眼下这个房子,就成了曹寡妇的嫁妆,以及这次亲事的接亲地点。
只不过穿着喜服端坐在炕上的曹寡妇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有一种认命的麻木。
别看曹寡妇偷人的时候荤素不忌的,但真要结婚的时候,她挑男人的眼光其实是很好的。
她第一个男人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能干,娶她的时候还盖了两间红砖到顶的好房子,这在当时可是极为难得的。
而这个男人刚死没多久,曹寡妇就看上了陆铮。
可惜的是陆铮没看上她。
甭管曹寡妇是否真配得上,单凭她挑丈夫的眼光就知道,要是有得选,她宁可守一辈子寡也不会嫁给吴利民。
偏偏她被抓住了太多次,根本就没得选。
陶映篱几人站在人群当中,一边隔着玻璃看着曹寡妇,一边听周围的村民闲聊。
有几个妇女抢了一把招待宾客的瓜子,站在陶映篱几人不远处,嗑着瓜子嘴还说个不停。
“看她那脸拉得多老长!”
“不乐意呗!”
“她有啥不乐意的?能结婚都算她命好了,没把她送去吃枪子儿就不错了!这要是搁从前,她还能活到这会儿?早沉塘了!”
“你也说是从前了。曹寡妇虽说人不咋地,可模样是真挺俊的,看不上吴大脑袋也正常。她才二十七八,吴大脑袋都快四十了,再说了,吴家除了吴大脑袋,还有他那个厉害的妈呢!”
陶映篱听见,不免好奇地和下乡最久的徐蓉珍咬耳朵,“吴利民他妈是谁啊?”
“就一个姓于的老婆子,也是个寡妇,只剩吴利民一个儿子。”
徐蓉珍说得是“剩”,而不是“有”,陶映篱听出话里隐含的意思,追问道:“他们家有孩子夭折了?”
“是有一个。”徐蓉珍垂着眉眼,略有不忿地说道:“死得是吴利民的小妹妹,当时才六七岁。那时候正好是困难时期,缺粮食。吴利民他爸刚死没多久,吴利民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不想办法干活挣钱,天天就游手好闲地四处乱逛,他家里粮食不够吃,于婆子就饿着闺女,东西都紧着儿子吃。我听村里大娘说,那小姑娘饿得脑袋都抬不起来,还是村里人看不过眼,时不时给口吃的,可那孩子最后还是饿死了。”
许红霞在旁边听得义愤填膺,说道:“这么喜欢儿子她当初怎么不把自己那口也省出来!我看她也饿死算了!”
窦敏则语气凉凉地说道:“也没见吴利民多出息啊!都快四十了也没人愿意嫁他,就这个也是他趁人之危才娶到的。”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陶映篱转头一看,发现是吴利民过来接亲了。
吴利民现在欠着债,家里穷得叮当响,自然不可能准备太多嫁妆。
加上他怨恨曹寡妇让他抬不起头做人,被亲妈一撺掇,准备的东西就更不像样了。
村里人伸着脖子瞅着,吴利民推过来走过场的东西,加在一起还不够一个小推车,神色间便露出几分轻蔑。
毕竟曹寡妇不好,吴利民也不是啥好鸟,他这种老光棍能娶个媳妇就烧高香了,现在摆出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给谁看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
吴利民被一群人戏谑又轻蔑地盯着,整个人都很不自在,寒着脸进了屋,就动作很不温柔地把曹寡妇背了出来。
结果刚一出来,村里一群淘气的小男孩就起哄嚷嚷了起来。
“噢!噢!小寡妇嫁到老寡妇家喽!”
吴家请来的几个亲戚赶紧帮忙赶人。
“去去去!哪来的小崽子?不会说话!”
然而村里那群熊孩子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当即就撒腿跑到了街上,一边跑一边喊,喊得没来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全都听见了。
吴利民的亲妈于婆子,推着一大板车的东西过来,听见这话,当即就阴沉下了脸,板车的把手咣当一下落了地。
一群孩子这才做着鬼脸跑远了。
有人好热闹,便凑到于婆子跟前问道:“婶子,你这车东西也是彩礼吧!”
一群人循声望去,发现于婆子板车上的东西虽然旧,可却都是好东西。
有搪瓷缸、瓷的碗和盘子,还有大花被面、枕巾什么的,在乡下都是拿来压箱底的东西。
正在大家纳闷儿于婆子还有这份心的时候,于婆子耷拉着的眼皮一掀,说道:“她个小娼妇也配?这是我自个儿的东西!”
说着就冲吴利民招手,说道:“利民啊,先把妈这些东西搬屋里去。”
竟然是结婚当天就要占人家女方的房子!
曹寡妇一听见这话,不用吴利民放下,自己就从吴利民背上跳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这是我的房子,你凭啥住进来?”
“凭啥?就凭我是你婆婆!你嫁进我们家门,人都是我们家的,更别说房子了!”于婆子趾高气昂地怼了曹寡妇一顿,又抬着下巴冲吴利民问道:“儿子,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媳妇这好房子,你给不给妈住啊?”
吴利民赶忙点头,“妈你这话说的,我的就是你的,我能不让你住吗?”
“听见了?”于婆子眼睛一翻,自己拎起一个包袱就要进屋。
然而屈尊嫁给吴利民,已经是曹寡妇忍耐的极限。
她看见于婆子这么猖狂,当即就忍不住了,上去一脚就把板车上那一筐瓷盘瓷碗踹了下去。
筐一落地,里面的东西顿时噼里啪啦摔了个稀巴烂!
于婆子老眼一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胀红着脸就扑了过来。
“小娼妇!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