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这边过年有一个顺口溜,叫做“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说得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四这天,是做大扫除的日子。
所以这天吃过早饭过后,陆铮就拿着绑了长杆的新扫把,把屋子的顶棚、角落、墙面都扫了一遍,接着又去擦家里的家具和地面。
陆母和陶映篱、陆宁则把各屋的被罩床单都换了一遍。
陶映篱自己的被罩和床单都是可以单独拿下来的,陆家三口的被褥,则需要拆。
这时候乡下缝被褥都是是用两块布,一块和被褥本身一样大,另一块则长一些宽一些,可以在四边折出一个差不多七八厘米的边来,搭在另一块布上缝合起来,包拢住整个被子。
所以拆的时候,也是把这四边的缝线拆开,将两块布拆下来清洗。
因为布票紧缺,乡下的被褥用得大多数都是在集市上换来的土布。
这些土布则是一些有手艺的妇女自己织的,只不过也并不是有手艺就行,一般卖土布的,都是在黑市有过硬的关系,可以买到新疆的棉花的人。
否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土布虽然不要票,在黑市里价格也不算很低,而且买的时候还要碰运气。
并不是想买就一定能买到。
因而陆家的土布被面虽然远比不上陶映篱的那些真丝、府绸的被罩床单,陆母拆洗的时候却也很珍惜,一次只挑开一小截线,怕力气太大把布料拽得纱支不均匀了。
反观陶映篱这边,把自己的床单一掀,被罩拉链一拉,往脏衣篮里一放,再以同样的方法换上新的被罩床单,就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就无所事事了。
今天大扫除,陆母怕陶映篱把那些精贵的衣服蹭脏了,就催着陶映篱换上了她亲手做的棉袄棉裤。
陆母做的棉袄棉裤是斜袢棉袄,表面用的是陶映篱买回来的利伯缇粉色小浆果碎花高支棉,虽然样式是乡下的样式,看起来却并不土气,反而很俏皮。
陶映篱坐在新换好的床单上,看着陆铮忙前忙后地擦家具,转了转眼珠,又起了淘气的心思。
她想着陆母一时半会儿应该拆不完被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偷偷把蝎子辫拆了,改扎成两个麻花辫。
然后就手捋着发梢儿,学着影视作品里农村大姑娘害羞的模样,走到陆铮面前,含羞带怯地说道:“你就是陆铮?”
陆铮拿着旧毛巾的手顿了一下,转头好笑地看了陶映篱一眼,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陶映篱低着头,好像很不好意思地抬眼偷看了陆铮一眼,说道:“我是周大娘介绍来的,他说你勤快,跟着你,日子肯定能过好。”
周大娘?
陆铮反应过来陶映篱说得是周媒婆,眉毛挑了一下,浅棕色的眼睛望着陶映篱,声音低沉地问道:“周大娘还说什么了?”
“周大娘说你长得高,还俊。”陶映篱的手把玩着发梢,水汪汪的桃花眼眨了眨,勾人而不自知地说道:“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大娘没说瞎话。”
陆铮把手里的旧毛巾放下了,往前走了一步,凑近陶映篱,低头配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陶映篱,今年十八。”陶映篱大言不惭地自卖自夸,“周大娘没跟你说吗?我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勤快持家,以后咱们俩在一起,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说到这,陶映篱还不忘了逗陆铮,“你现在见到我了,给我句准话,你相中我了吗?”
陆铮再也忍不下去,揽住陶映篱的腰,重重地吻了下去。
陶映篱被这凶狠的吻亲得连连后退,最终却避无可避,被陆铮按在墙上,亲得小嘴通红。
怕陆母发现,陶映篱吓得直拍陆铮的胸口,手都拍疼了,陆铮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你干嘛呀?和你开个玩笑,你就像要吃人似的……”陶映篱捂住微微红肿的嘴巴,嗔怪地瞪了陆铮一眼。
然而她现在粉面含春的,眼睛更是含着一汪秋水,瞪人的时候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还……
让陆铮更想亲了。
陆铮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太激动了,干咳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哑着声音说道:“阿篱,别拿结婚的事逗我……”
“你还倒打一耙!”陶映篱推了陆铮一下,没推动,急得直跺脚,“你快让开呀!一会儿大娘过来了!”
陆铮这才依依不舍地后退了一步,陶映篱斜睨了他一眼,红着脸跑开了。
大约是知道把人惹急了,接下来的两天,陆铮表现得格外小心翼翼,像一只听话的大狗似的,时不时就往家里带陶映篱喜欢的东西。
于是二十五这天清早,陆铮就早早地带着黄豆去了豆腐坊,给陶映篱买她喜欢吃的豆腐脑。
因为这东西在乡下是不顶饿又金贵的好东西,豆腐坊怕做多了卖不出去,都是清早做一点来卖,有人来了才兑卤汁,过了时间就不做了,把剩下的全都拿来做豆腐。
陆铮必须早早地过来,才有机会把豆腐脑买回去。
大队长媳妇在豆腐坊当学徒打下手,真正负责做豆腐的,是一个叫林香兰的中年妇女。
这人虽说平时并不欺负陆家人,但也和大多数村民一样,怕被连累,不怎么理会陆家人。
但最近出了拖拉机的事,陆家在村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这人看见陆铮来了,就难得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哎呦!是陆铮啊?这么一大早就来了?豆腐还没做好呐!”
“豆腐晚些再换,我来换几碗豆腐脑。”
林香兰有些诧异地看了陆铮一眼,转念一想陆家还住着个娇贵的,这才笑了一下,说道:“行,你等一下,我去盛点卤汁儿,这玩意儿平时都不咋有人买的,我就没放这屋。”
陆铮点了点头,把盆递给了她。
林香兰掀帘去了后屋,不一会儿盛了半盆卤汁出来,这才给陆铮打了豆腐脑,末了还给拔了一棵用盆栽的小葱,洗干净切成葱花撒了进去。
陆铮给了黄豆和钱,端着豆腐脑回了家。
厨房里,陆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儿子的态度,就知道他肯定又惹到阿篱了,所以今天也起了个大早,调了肉馅,蒸了一些小笼包。
她想着这东西比普通的大包子精致入味,阿篱肯定爱吃。
于是陆铮进屋的时候,和陆母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放下东西,去陶映篱的房间叫她起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