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冷,林四海跟着陆铮走了好几条街,才把事情谈拢,现在发现自己被耍了一通,顿时来了脾气。
“什么?不卖了?我们走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你们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这年头有铁饭碗的人都拽得二五八万的,尤其像管理员这种有点职权的,更是眼高于顶。
管理员看眼前的四个人除了陶映篱之外,另外三个一眼就能看出是农村出来的,顿时很不耐烦地冲林四海说道:“喊什么?这是厂长的决定,你不服气就找他,别在我这胡搅蛮缠!”
“你!”林四海往前一步要理论,被陆铮及时拉住了。
陆铮和陶映篱对视一眼,走到管理员面前,从口袋里拿出那包中华,抽出一根递给了对方,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几个受大队长委托,大老远来省城办事,难免有些着急,请您体谅一下。”
管理员虽然是城里人,可也没机会抽这么高级的干部烟,一时没忍住,就把烟接了过去。
陆铮又划了火柴,把烟点燃了。
管理员眯着眼睛很享受地抽了一口,神色缓和下来,态度也好了不少,冲陆铮客套道:“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可这命令是厂长下的,我哪敢反对啊!”
说着还看了看陆铮手上那包烟。
陆铮闻弦音而知雅意,主动把那包烟塞进了管理员工装的口袋里,说道:“我不会抽烟,大哥拿去抽吧!”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话虽如此,管理员也没把烟掏出来。
他又抽了口烟,东张西望地冲四周看了看,才终于压低声音冲陆铮说道:“兄弟,你这成份……怕是不好吧?”
陆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反问道:“有人告诉厂长我成份不好?”
“是啊!厂长刚才打电话到我值班室,语气可挺差的,说什么让你给蒙蔽了,说你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林四海听见这话,很不服气地说道:“我们除了没说陆铮的成份,一句谎话也没说啊!再说了,这买东西干啥还得报告成份啊?”
管理员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冲我发火也没用啊,是别人找厂长说你们坏话,也不是我说的。”
陶映篱听了半天,走到陆铮旁边问他,“你要来省城买零件的事,除了林二哥他们和大队长村支书之外,还告诉了谁?”
陆铮摇了摇头,说道:“其他人我没知会过,大队长和村支书找姚书记,也是在她办公室单独谈的。因为没把握,大队长还请姚书记为他保密来着,以姚书记的为人,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到处乱说。”
这时林二哥的表情变了变,说道:“今天你们来找我和四海之前,我和四海在院子里提了一句这事。我出去倒泔水桶的时候,看见白予安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不知道是想干啥。我当时还没留心,你们说,今天这事该不会是他使得坏吧?”
林四海差点跳起来,冲林二哥抱怨道:“二哥你咋不早说啊?”
林二哥也挺冤枉的,“我当时哪能想到这一出啊!我以为他是在那琢磨他家宅基地呢!”
陶映篱听到这,手抵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冲管理员问道:“大哥,您知不知道厂长是什么时候上任的?在这里干了多少年?”
管理员一摆手,“没几年!这么大的厂,那厂长能是光熬年头就能当上的吗?人家那是为国家做过贡献,军人转业,以前是个营长呢!就是执行任务坐病根了,才调到咱们这来的。”
陶映篱心里顿时就有数了,随即就有些咬牙切齿。
白予安和江小楼还真是两口子,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可真够不要脸的!
他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有数吗?
竟然还敢假借乔家的名头狐假虎威!
白家自己在部队可没什么人脉,白予安能知道这个厂长,肯定是之前还没和她三表哥闹掰的时候,从乔家人嘴里听说了这个人。
现在乔家的小辈和白予安早就闹僵了,他白予安竟然还有脸装作和乔家关系如旧的样子,去忽悠人家厂长!
想到这,陶映篱转头对陆铮说道:“我得和这个厂长见一面。”
陆铮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好受。
他并不是那种不许女人抛头露面的大男子主义。
但他知道,想求人姿态总要放得低一些。
他不想让陶映篱受这种委屈。
于是陆铮说道:“还有其他工厂。”
陶映篱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们还得赶回去的火车,再跑一趟就来不及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没能说服他,你跑去其他厂今天也来不及回去,还不如试一试,万一成功了,也能当天去当天回。”
陆铮避开陶映篱的目光,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挫败。
陶映篱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陆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真正有能力的人不单要自强,还要懂得分配身边的资源。如果你因为我们的关系,就拒绝我的帮助,这何尝不是一种披着亲密外壳的疏远呢?”
陆铮听了这些话,最终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两人就一起去了厂长办公室。
工厂的厂长名叫楚河,今年四十几岁,长得高大端正,单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是一个刚正不阿地近乎古板的人。
他看见陆铮进来的那一刻,脸色就沉了下来,质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这时陶映篱往前一步,说道:“是我有事要说。”
楚厂长皱起眉头,看了陶映篱一眼,随即目光就有了变化,似乎在回忆自己在哪见过这张脸。
半晌,他突然面色大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你是乔师长的……”
楚厂长并没有见过陶映篱,但他退伍前,在乔兴邦那里见过陶映篱母亲的照片,得知乔师长的妹妹竟然就是曾经家喻户晓的女演员乔挽清。
陶映篱这张脸,除了眼睛不像乔挽清,其他地方都和她非常像,部队里的人对别人的面容特征很敏感,所以楚厂长才推测出陶映篱和乔兴邦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舅舅。”
陶映篱一句话,就奠定了接下来整场谈话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