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刘红燕当天磨完粮食回去的路上,就碰到了曹寡妇。
也不知曹寡妇一张颠倒黑白的嘴说了什么,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就让刘红燕的态度由爱搭不理变成了引为知己。
总之,这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很快就培养出了塑料友情,当天刘红燕还请了曹寡妇去家里串门,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又商量了什么,过了许久,曹寡妇才从郝家走出来,出来的时候还迎面碰上了回家的四队长。
四队长看见曹寡妇那前凸后翘的身段,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惹得曹寡妇对他露出一个媚笑,扭着腰妖妖娆娆地走了。
这姿态直接把四队长整迷糊了,回头盯着曹寡妇的背影看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进了家门。
坐在家里纳鞋底的刘红燕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一边把鞋底想象成陶映篱,一边狠狠地往里扎呢!
她当了许多年的双代员,这些活儿很多年都不做了,使劲儿的时候表情便更加狰狞。
四队长一进门看见她这满脸褶子,面容扭曲的样儿,心里打了个突儿,愈发嫌弃起来。
从前刘红燕当双代员的时候,能挣钱,分粮食也多,还三天两头往家里拿糖、糕点之类的金贵东西,四队长当然不可能对刘红燕不好。
但现在刘红燕不是双代员了,还连累家里欠了饥荒,四队长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他咳嗽了一声,拉着脸往炕上一躺,没好气地说道:“饭做好了没有?想饿死我啊!”
刘红燕连忙将鞋底放下,起身去了厨房。
别看她在外面敢和陶映篱吵架,回了家却不敢和丈夫呛声,典型得“治不了男人我还治不了你”,在家里受了气,就去外头找别的女人麻烦。
她清楚自己没了双代员的饭碗,在家里地位不比从前,虽然心中憋屈,却只能忍着,跑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发现桌子没人放,偷偷横了四队长一眼,把饭菜放在炕沿上,又默默地放起了桌子。
等饭菜都上了桌,四队长才大爷似的坐起来,拿起筷子净挑好的吃,一点也没顾着刘红燕也饿着肚子。
刘红燕没法把四队长怎么样,心里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双代员的职位没了,愈发对陶映篱多了几分怨恨。
她才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刷下去的,谁取代了她的位置,谁就是她的眼中钉!
……
几天后,村里人彻底闲了下来,大队长魏进钢便将全村人召集了起来,开起了表彰大会。
“这次咱们村重修水坝,有几位同志为村里做了很大贡献,我和村支书,以及其他几位村干部一致决定,在村里开一个表彰大会,对这几位同志进行表彰!大伙儿呱唧呱唧,请这几位同志上台讲话!”
参与水坝设计方案的五个女知青纷纷上了台。
到陆铮的时候,他在人群中望了陶映篱一眼,才最后一个上了台。
村里人原本鼓掌鼓得起劲,看见陆铮上台了,掌声立刻就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陆铮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心里再有筹谋,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此刻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这时陶映篱带头鼓起了掌。
知青点的男知青们见她鼓掌,也跟着鼓起掌来。
又过了几秒,村里平日和陶映篱有些往来的那些人也都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陶映篱拍得手都红了,桃花眼却亮晶晶地注视着陆铮,给他鼓励。
陆铮心里一暖,低下头珍重地抚平了发言稿上攥出来的褶皱。
他毕竟没有上过学,没怎么写过文章,这篇发言稿还是他写了初稿之后,陶映篱帮他润色的,不仅文笔出色,而且通俗易懂,不显得咬文嚼字,十分适合在村里的表彰大会上朗读。
陆铮只要一想到有陶映篱在支持着自己,心中就升起无限的勇气,仿佛周围那些村民异样的目光一瞬间都消失了。
几个女知青很快就讲完了话,村里一群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陆铮身上,神色各异,有好奇的,有蔑视的,有嫉妒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陆铮目不斜视地走到讲台的中央,朗声读起了发言稿。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力,在人群中扩散开,落在众人的耳朵里,让人不自觉地听得入了神。
然而陆铮发言时,却将这些人屏蔽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目光遥遥地落在陶映篱一个人的身上,仿佛这份发言稿,只为念给她一个人听。
渐渐地,那些让陆铮焦虑、紧张的想法就离他远去了,只剩下坚定与从容。
村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陆铮,一时竟有不少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台上的人是闪闪发光的。
人群安静下来,默默地听着陆铮的发言,直到陆铮讲完了最后一句话,向台下鞠了一躬,村里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人群里,陶映篱的掌声第一个响起,林四海一家也紧随其后,台上几个女知青看着陆铮,也充满善意地拍起了手。
村里不少人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很快台下便掌声如雷。
陆铮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抱以善意,明明那么高大的男人,此刻眼眶却有些发红。
他挺直脊梁走下台去,走到了陆母和陆宁的身边,为她们擦掉了激动的泪水。
他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以后陆家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陆铮低声安慰了母亲和妹妹几句,便抬起头,朝陶映篱的方向看了过去。
陶映篱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时,因为其他女知青都上了台而和陶映篱站在一起的江小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里藏刀地说道:“妹妹,这次招工的名额不知道会给谁呢!早知道陆铮会参加,你也应该参加的,不然万一陆铮进了城,你该怎么办呢?哎呀!我忘了,以陆铮的成分,应该是选不上的,这样看来,妹妹你就不用担心了。”
陶映篱好笑地听着江小楼挑拨离间,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很久,直到把江小楼看得脸色僵硬,才在她耳边状似亲昵地悄声道:“江小楼,怀着身子还操这么多心,难怪你这些天面如土色,看见我过得这么好,你一定很难受吧?是不是气得夜不能寐,连肚子里那个都不让你安生啊!”
江小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时台上大队长公布了被大厂招工的名额,人群顿时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