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萍自然想不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刚从藏身的地点冲出来就能被人看见。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把代销店点着,即便不烧死陶映篱也要让她毁容,还得赔上一整个店的东西,因此注意力就全放在了眼前,鬼鬼祟祟地摸到代销店的墙根底下,就绕着墙根浇起了煤油。
尽管下了血本,高丽萍还是受经济实力所限,买来的煤油根本不够绕着房子浇一圈的。
为了让火烧得旺,她把煤油集中地浇在了南面那面墙的墙根,把空瓶子放在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划着了,毫不犹豫地扔到了煤油上。
只听噗地一声,墙根上就着起了火。
这时跟过来的民兵彻底明白了高丽萍的意图,扑上去就把高丽萍按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高丽萍吓得魂飞天外,脱水的鱼似的,拼命地挣扎起来。
然而这年头民兵定期就要训练的,虽然不如部队里的正规军,可在村里却算是个中好手,哪里是高丽萍一个女学生能挣脱的?
挣扎了几下之后,高丽萍反而自食苦果,辫子甩到了燃烧的煤油上,一下子被点燃了。
这下高丽萍也顾不上挣扎了,张开嘴就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陶映篱此时才仿佛刚发现不对劲儿似的,慌里慌张地从代销店跑出来,装模作样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天哪!这怎么着火了!”
按住高丽萍的民兵喊道:“陶知青,你快去找根绳子来!我把她捆上好再来救火!”
陶映篱进屋飞快地找出了绳子,交给了民兵。
这个空档,民兵已经把高丽萍辫子上的火用脚踩灭了。
民兵接过绳子,手脚利落地给高丽萍捆了一个越挣越紧的猪蹄扣,这才跑去陆家借了铁锹,用土和沙子扑灭了火。
陆母听见动静,也一瘸一拐地跟了出来,心有余悸地拉着陶映篱,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大娘,我没事。”陶映篱赶紧安慰陆母,又问道:“宁宁呢?没吓到吧!”
陆母摇了摇头,说道:“她跟着林四海家几个孩子上山采山丁子去了,不在家。”
由于火是刚点起来没多久的,代销店除了墙根烧黑了一点,并没有其他损失。
反而是高丽萍,到腰的大辫子被烧没了大半根,本就干枯发黄的头发此刻更像是一把稻草,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脸上也因为刚才的挣扎沾了不少土,鼻子和嘴也被烟熏黑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像是从哪里逃荒过来的乞丐。
不过在场的人可没人同情她。
那民兵大哥是个挺朴实的中年男人,最看不得这种为了点小事就害人性命,还破坏公共财产的人,拄着铁锹把儿喘匀了气,就指着高丽萍的鼻子说道:“好你个坏分子!青天白日地跑到代销店放火,让我抓个正着!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大队长找过来!”
民兵大哥把铁锹递给陶映篱,一边还不忘了叮嘱道:“把她看紧了,可不能因为一块下乡就心软!”
陶映篱煞有介事地保证道:“大哥你放心吧!这种没觉悟的事我肯定不会做的!”
民兵大哥这才放心了,手指着高丽萍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一副要高丽萍好看的表情,这才冲了出去,奔着大队长家的方向去了。
陶映篱等人走了,才露出一个冷笑,冲高丽萍说道:“高丽萍,你这人该不会是有精神病吧?”
高丽萍被抓了现行,内心绝望,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往陶映篱的方向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陶映篱,你怎么不去死!”
陶映篱嫌弃地后退了一步,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你比我大,要死也是你先请啊!”
陆母在一边看着高丽萍那副疯癫的样子,把陶映篱往旁边拽了拽,劝道:“咱们等大队长来就行了,犯不上和这种人吵架。”
其实在此之前,陆母也没想到,城里来的知青里,还有这样不体面的人。
村里那么多人看不惯他们陆家,也没见谁跑到他们家里杀人放火的。
眼前这个女知青简直比村里的二流子还狠!
陆母心里后怕极了,拉着陶映篱安慰道:“今天吓着了吧!不怕啊,一会儿大娘给你做手擀面,卧个荷包蛋给你压惊。”
高丽萍眼见着陶映篱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却被人这样爱护着,顿时瞪着充血的双眼吼道:“陶映篱,你不就是命好,托生在有钱的家庭里吗?你天天在村里好吃懒做,奢侈享受,现在又和地主阶级混在一起,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自己吃香喝辣,却看着一起下乡的知青吃苦受穷,你就是剥削阶级,是资本家大小姐!”
陶映篱听见这话,按住陆母的手,上前一步,说道:“高丽萍,你少为了给自己找补就给别人泼脏水了!咱们两个谁剥削谁,需不需要我仔细说说啊?你该不会除了有精神病,还有老年痴呆吧?自己做过什么事,转眼就给忘了!”
陶映篱说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住得比较近的村民开始往这边凑了。
他们听见陶映篱和高丽萍吵了起来,脚步更快了几分,不多时就奔到了近前。
这时他们又听见陶映篱说道:“你之前偷了我五十块钱,我没有把你送进去,是因为我顾虑着知青点的名声,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没做错了!从我下乡开始,到我发现你偷钱,识破了你真面目的时候,一共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恬不知耻地从我这里要走了十尺布票、两斤糖票和一斤糕点票,平时去镇上,也是吃我的喝我的,去了国营饭店都是我掏钱。在村里也是,哪一次我和你来代销店买东西你带钱了?还不都是我出钱?”
陶映篱说完这些的时候,围观的村民们看向高丽萍的眼神已然带着一种惊叹。
对她无耻程度的惊叹。
哎呀妈呀!就这样还动不动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呢?
我们农村可没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家伙吃拿卡要的,不知道还以为人家陶知青是她爹妈呢!
高丽萍被陶映篱当众戳穿,只觉得像是被扒光了似的,愤恨地盯着陶映篱,理所当然地说道:“你那么有钱,给我的这些东西不过是随手的施舍,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过得苦,就是被你们有钱人剥削的!”
“不劳而获、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才叫剥削。我家里长辈为社会做了卓越的贡献,才享有更高的工资。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去评个级,看看国家愿意给你多少工资。”
陶映篱反驳了高丽萍的说法,冷哼一声,又道:“不过像你这样的,惯会以己度人,我看你才是剥削阶级。你什么都没付出,就从我这里骗走了那么多财物,事后还心安理得偷走了五十块巨款。现在更是过分,发现我不再任由你吸血,你就处心积虑跑到代销店纵火,害我的同时还要破坏全村的集体利益,你才是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个人!”
围观的人听见“放火”二字,再一看代销店烧黑的墙根,顿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