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狭长的凤眼不解地看向陶映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他争取补偿。
之前她澄清事实,他虽然惊讶,但过后也反应过来,这个娇滴滴的女知青是为了指认真凶。
可她现在为他争取补偿,这就没有其他的理由可解释了。
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陆铮当然不知道,陶映篱确实是把他放在眼里了。
只不过陶映篱不是对他一见钟情,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合心意的“保镖”。
陶映篱的想法很简单。
她的本体桃树没有了,很多本命法术以后都不能施展了。
作为一个妖,她也根本不会人类修炼的法门,只能靠自己的元神施展法术。
但现在她灵气都快耗尽了,这副身体能修复到什么地步也说不准,而人类又不像草木,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她什么时候恢复实力、能不能恢复实力都说不准。
这种时候,她要是和一群小孩子一起打猪草,再碰见歹徒可不一定打得过,当然得找个能打的保护自己。
这本书里最能打的角色,就是陆铮。
不同于陶映篱这个炮灰女配,陆铮可是有很多戏份的大佬,只不过走得是美强惨路线,开局被陷害锒铛入狱,中期洗净冤屈又赶上改革开放,后期大放异彩成了首富。
书里对他的描写当然不像对炮灰的描写那么模糊,据说陆铮这个人对上十几个人,都是不输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人品过关,不是个好色之徒,书里走得是事业线,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这样的人,陶映篱才放心抱他的大腿,不用担心把自己赔进去。
陶映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周围一群人却都安静如鸡,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还是民兵队长打破沉默,用蔑视的语气说道:“他要什么赔偿?”
那意思显然是觉得地主后代被人怀疑是正常的,没资格要求赔偿。
这话说得,连陶映篱这“半个古人”都听不下去了。
她当即扬起声调说道:“他怎么了?现在是讲究成份,可不是唯成份论!他是可以改造好的子女,只要他没犯错,就不能平白被冤枉!明明是你们上了吴利民的当,错怪了人家,还拒不认错,我看你们的觉悟才不够高呢!”
民兵队长牛眼一瞪,“欸?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陶映篱都这样了,大队长哪敢再让大家闹起来?
再说刚下乡的时候,带队干部都说过,这陶知青是所有人里家世最好的,谁敢得罪她啊!
于是赶忙拦住民兵队长,扭头冲陶映篱说道:“陶知青说得有道理,咱们错怪人家,确实得适当补偿一下。依我看,陶知青你就和陆铮一起打草,从前陆铮每天给马割草要割四百斤,再加上村里其他人打的,才够喂马,现在多你一个,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凑够四百斤就行。这样你也有轻省活儿了,他也少干活了,正好!”
陶映篱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还算公平。”
说完还有点小得意地看了陆铮一眼,仿佛求表扬似的。
陆铮被陶映篱仿佛藏着一汪秋水的桃花眼烫了一下,避嫌似的转开了脸。
陶映篱讨了个没趣,老大不乐意地抿起了嘴。
书里陆家因为出身,在大队算不得普通社员,得到的待遇很不公正,种的是最差、工分最低的五等田不说,给村里喂马,每天还要额外打四百斤青草才能算十个工分,没青草的季节每天就只能拿六个工分。
可问题是解放村是个大村,有一千一百多人,马有五十匹,放在别的村饲养员都要配两个,还根本不用管打草的事。
然而在解放村,这个活儿却被派给了陆铮瘸腿的母亲,到头来,基本还是陆铮一个人做。
细算起来,陆铮几乎等同于每天干三四个人的活儿,还拿不到两个满工分。
可以说是凄风苦雨、非常之惨了。
就这样,一群人敲定好了一切,在吴利民把钱送来之后,将一系列“噩耗”通知给他,就原地解散了。
吴利民有心要闹,却被民兵队长直接带人给押走了。
剩下一群村民也都各回各家。
而陶映篱则被知青点的女班长徐荣珍扶着,小心翼翼地回了知青点。
陶映篱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因为那些看起来吓人的外伤,而是因为原主体内的致命伤——颅内出血和内脏内出血。
比起皮外伤,这些伤才是让她不敢有大动作的元凶。
否则她堪堪止住血的地方,恐怕会再次出血,让她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于是陶映篱一回到知青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佯装睡觉,用灵气给自己治起了伤。
一向和她针尖对麦芒的许红霞看见这一幕,眼皮直跳,纳罕地冲徐荣珍说道:“她也有不爱干净的时候?从前她不换衣服都不上褥子上坐的,今天这又是灰又是土的,竟然直接钻进去睡觉了!”
徐荣珍是女知青里的老大姐,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她今天头破血流的,遭了那么大罪,肯定很虚弱,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个。”
“要我说就是穷讲究……”许红霞说完,有点别扭地往陶映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就跟我有章程,怎么不挠死吴利民那不要脸的东西!”
陶映篱压根就没睡着,听许红霞说话听得满头黑线。
其实知青点的知青们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年头又不像后世物欲横流的,多数年轻人都很单纯,坏人真的并不多。
除了极个别几个人品低下的,剩下的大多数,也只是有一些言语上的小摩擦,真遇到大事了,知青们还是一致对外的。
就像许红霞,虽然每天和原主拌嘴,但却绝不许外人欺负她们女知青。
今天江小楼屡次胳膊肘往外拐,许红霞看不惯她也是必然的。
陶映篱一边调动着一丝灵气修复着内脏上细小的伤口,一边心想:
许红霞其实人不坏。
不过很快,陶映篱就进入了疗伤的关键时期,没空想东想西了。
……
两个小时后,陶映篱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眉头轻蹙。
她的灵气这回是彻底被消耗殆尽了。
可以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比自己刚开灵智时还不如。
而且这点灵气还只够修复内伤,外伤一点也没修复,连身上的淤青都没消一块,只能让它们自己慢慢恢复。
最让陶映篱头疼的是,她尝试了用人类的身体吸收灵气,却发现植物的那一套纳气的方法在人类身上一丁点都行不通,效率直接就是0!
陶映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吃晚饭,过后再想办法。
毕竟人类的身体很脆弱,根本不抗饿。
这时许红霞提着个热水瓶走了进来,看着陶映篱能起身了,别别扭扭地说道:“大小姐可算是起来了,再不吃饭都要凉透了!”
陶映篱刚治好伤,心情颇好地打开柜子,找了一套衣服出来,把脏衣服换下来,也不和许红霞拌嘴,就要去厨房。
许红霞纳闷儿陶映篱今天居然一直没回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把暖水瓶一放,语气到底软了。
“你就这样去啊?不把你那大花脸洗一洗?”
说着还把暖水瓶塞子打开,认命似的问陶映篱,“盆呢?”
陶映篱这才反应过来,从柜子最底下一层拿出了一个描金的金钱牡丹搪瓷盆。
这时江小楼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这一幕,顿时目光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