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回去?”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的去吗。”蒲子修抬起头,苦涩的笑着。
伸手把窗帘给拉上,拿着身旁的夹子还夹紧。整个房间瞬间除了一盏昏暗的灯在屋顶上散发着,只够两人看清彼此的脸。
双方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都习惯晚上睡的时候把蚊帐用夹子夹起来。”突然岔开了话题,淡淡的诉说着往事。
“我那时候就觉得,如果晚上不把蚊帐用夹子夹好,蚊子就会从缝隙处溜进来叮我。”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背靠在床板上。
“但是呢,我发现就算我把这个蚊帐夹的再紧,睡前把蚊帐里面的每一个地方检查的再仔细,蚊子还是会溜进来叮我。”
扭过头,看着顶上的灯光。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莫晓瑜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窗帘,又看了看灯光,摇了摇头。
“因为蚊帐挡不住蚊子,蚊子想进来叮我还是可以进来,这个蚊帐根本就是个虚设。”将手摊开,比了比整个房间。
“你是说…”
“对。”
窗外不停响起扑翅声,阳光映着乌鸦的影子在窗帘上不停闪动。天空沉下颜色。
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嘴型释义。“这里到处都是乌鸦,就算你睡觉梦里面也会有一只红色眼睛盯着你。”
有句话蒲子修还没有说出口,他甚至怀疑就连排核废水形成异类大潮的事情都有森野家族的一份。之前或者以后一批又一批来此清理的卫道士也只不过是饲养异类的口粮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莫晓瑜用手比划着,“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吧,哥们还没有活够呢。”
附在对方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莫晓瑜一脸疑惑,低着头思索了半天之后才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我刚醒,现在先出去吃点东西吧。”点了点头,面含深意的看了一下对方,翻下床穿好鞋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紧随其后进入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两个人在金色的电梯厢里沉默无言,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减小。
“叮—”电梯门打开,酒店大堂的人络绎不绝,到处都能看到穿着职业装的男女面色冷峻的急速奔走。
“起码我们只是要玩一段时间的命,他们才是对日子一看不到头啊。”有些感慨的说着,出示了两张餐券,一前一后的走进自助餐厅。
不远处几个穿着职业装的工作人员不紧不慢的走进转角处,按动耳机。
“社长,他们醒了。”
“嗯。”
原本斜靠在沙发上的森野渡此刻只是眼睛眯了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间断的敲动着。
“那社长,您的意思是…”鹿岛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他面前的男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将近几个小时了。
自从昨天晚上去过那两个小鬼的房间之后,他就一直眼神阴翳地坐在沙发上不言语,天都变白了他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除了刚才那个嗯。
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很明显,在长期压力之下,原本老人的脸上就已经布满了皱纹,此刻更是沟壑纵横。
森岛家族在很小的时候就把鹿岛捡回来抚养,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整天在街上捡垃圾和与其他流浪儿斗殴的弃儿。
雨夜里,鹿岛沿着布满水坑的街道一个一个的翻垃圾桶。最近一段时间很不幸运,垃圾桶里面的剩菜剩饭越来越少,而能吃的东西也在今天消失殆尽。
此刻正是轴心国二战战败之后,随着两颗原子弹在霓虹上空炸响,标志着所有霓虹人征服世界的野心就此破灭。
同时破灭的还有鹿岛的苟活希望。
没有其他欲望,只是吊了两条形如枯镐的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多日强烈饥饿积压之下甚至连对饥饿都没有感触,只留有本能还在寻找着食物。
一深一浅的脚印在石板路上蔓延了很久,突然他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在前面的拐弯处传来。
腿不自觉的抬起,紧接着又换成了奔跑,跌跌撞撞的冲向前面,不经过大脑的思考。
几句叽里咕噜的英语在几个A国大兵的最终传出,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
“That''s so funny.”
为首的一个大兵正叼着雪茄,两只手不安分的前去解开被抵在墙上的人的衣带。而被侵犯的和服少女也只是脸色麻木的任凭调戏,还算他们有良心,在侵犯完过后总会留下点食物,让饥肠辘辘的人能得以苟活。
没有管眼前这一幕,他只是径直的走了过去,撞在了A国大兵的身上。
“啪!”一记狠厉的耳光甩在鹿岛的脸上,本来就瘦削和惨白的脸颊瞬间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飞扑在泥泞之中。
“哪来的小鬼。”A国大兵冷哼一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刚被撞到的地方。
抬起脚压在鹿岛的脸上,狠狠地撵了过去,隐隐还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收回了侵犯少女的手,为首的A国大兵脸上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容。
指了指自己的胯下,“喂,小鬼,如果你从我这里钻过去,我就给你吃的。”说罢跨开了两步,像一个高高的门槛横在鹿岛的前面。
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微微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努力的弓起身子,一点一点的像美国大兵那里挪动。
临近之时,A国大兵一脚踹向鹿岛的脑袋,他又再次飞扑在原来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一块吃剩的面包被扔在泥泞之中。
不顾一切的将面包塞进自己嘴中,抬头看时又看着少女眼巴巴的眼神。
“…”没有说什么,因为此刻的剧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咬剩的半块面包递了过去。
狼吞虎咽的混着泥水吃完面包,二话不说用瘦弱的身体背起鹿岛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雨越下越大,但周围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少女能感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人体温越来越高。
“水…”喃喃出语。
“再坚持坚持。”把鹿岛往上掂了掂,加快了脚步。
一把黑伞遮在上面,“小姐,等一下。”一把拉住了青田的手臂,强大的臂力令她无法挣脱。
“怎么了吗,先生。”眼神中充溢着绝望。
看到正脸之后森野黑木一怔,“太像了。”他心里感叹道。
打开了一旁的门,“您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能先进来说话吗。”
无所谓的走了进去,反正自己和这背上的人都差不多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脱了鞋,跪在榻榻米上,将背上的人放倒在一旁,“您有湿毛巾吗,他发烧了。”
将毛巾摊在鹿岛的额头上,他此刻还发着烧处于昏迷之中。
把茶和点心推了过去,“请问,您认识青田女士吗?”
“正是先妣。”
“啊”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中充满了泪水。他此次前来正是听闻自己和那位青田有一个女儿,但没想到青田已经没法再见到他了。
“那如果,我说我是你的父亲,你会信吗?”
“嗯。”有什么不好信的呢,他迟来了整整16年,这16年里面她受尽了屈辱。
就算他是自己的父亲,又能怎么去弥补这16年呢。
也顶多只是冠上一个叫森野青田的名号罢了。就算之后再多的荣华富贵等着去享受,那也仅仅只是徒劳罢了。
“那你…”有些迟疑的询问。
“我跟你走。”出乎意料的顺从,“但是你也必须同时让他跟我们走。”
在青田的心中,鹿岛的地位怕是要比这位森野先生还要高上不少。至少他还能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将自己仅有的一半分给自己。
沉默的点了点头,门外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拉开了车门,雨水打在1945年的霓虹。
而那位森野青田小姐,则正是森野渡的祖母。
往后的几十年里,鹿岛扶持着青田一步步掌握森野家族的大权,并且在她30岁的时候成功当上了神鸦会社的社长。
他陪伴着她经历了80年代泡沫经济的奢靡与高涨,也坚挺着度过了90年代的泡沫破灭。
只要是这位青田小姐吩咐自己做的事情,那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扫清前面的障碍。
包括她临终前嘱咐的辅佐森野渡。
如果那四个小鬼要阻止社长的崛起的话,要摧毁小姐辛苦打下的事业的话。
那他这把年纪也不介意在自己的罪孽上横添几个名字。
雨水再次打在霓虹H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