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要去登上那千古长存的受难高岗,也都要遇到心有不甘的苦痛残骸。人们拥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追随着抗拒死亡的意志,否认身死魂消的存在。
但最终,人们不得不面对死亡。
“哒哒哒哒哒……”
霍山河手提长枪,一脸决然之意,率先策马奔腾,迎上对面的敌军。而他身后仅存的三千兵马也丝毫不减速,手提箭弩钢刀,一拥而上,试图在自己最后的生命中,留下一段篇章。
“霍山河速速受死!”
只见年过半百的赵鹤年,杀气腾腾之下引兵杀来。手中钢刀寒光闪闪,迎上霍山河。
“大秦第一名将,终将陨落!”
还未等赵鹤年的钢刀与霍山河的长枪碰撞,刘僧辩就快马加鞭赶来,手中双槊齐舞,直在霍山河面前弄影。
“山河!既是亲族,我自当送你一程!”
南方一声暴喝,孟秀峰大军蜂拥而至。铁甲兵将霍山河的三千冲锋军死死顶在面前,让其难以寸进。而后方的弓箭手则是快速放箭,一时间,三千兵马哀嚎惨叫不断。
而孟秀峰则是带领十余亲兵,迅速杀出一条血路,长刀一摆,迎战霍山河!
霍山河长枪左右挑刺,一枪直崩而出,直接点在赵鹤年的胸口护心镜上。强大的崩枪之力,将赵鹤年的护心镜打瘪,整个人坠于马下。
“噹!”
刚要下刺补枪,一枪刺死落马的赵鹤年之时,刘僧辩的双槊发力一搅,瞬间锁住霍山河的长枪。赵鹤年得空之际,翻身上马,继续大战霍山河。
“啊——”
只见霍山河大喝一声,身体抖动发力,一枪震开刘僧辩的双槊,反身一招神龙摆尾抽向刘僧辩。
“噹!”
情急之下,刘僧辩双槊回防,护在面门之上,躲过这必杀一击。可是霍山河的横枪之术力量奇大,直接震的刘僧辩面色发白,虎口崩裂!
“哈哈哈哈……赵鹤年、刘僧辩、孟秀峰!你们三个一起上吧!霍某何惧!”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只见霍山河面带豪放之气,长枪策马间一声长啸,犹如虎啸山林,震耳欲聋。长枪枪头飞速刺来,直直攻向刘僧辩。
“杀了他!”
刘僧辩被霍山河一枪震伤,但依旧战力非凡。看到霍山河冲向自己,刘僧辩手中双槊再现残影,迎上霍山河。而赵鹤年刚才被霍山河一枪击落于马下,自然也要找回边军统帅的面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以多打少,直接提刀向前,与刘僧辩合战霍山河。
霍山河的武勇,别人不知,可那孟秀峰是清楚的很!看着两名老将军年过半百,依然奋力迎战霍山河,他一个正值壮年的孟秀峰怎敢置身事外?
须臾间,孟秀峰的长刀便快速上扬,试图在后方斩掉霍山河的头颅。
如今,李焕仙四路大军尽数杀入青南城。而霍山河只有三千兵马,而且几乎被屠戮殆尽。现在,只需要斩杀霍山河,那此战,便告一段落。
但说来奇怪,赵鹤年、刘僧辩、孟秀峰、董千山四人,各领两万兵马,按东西南北包围青南城。可战事都打到现在这地步了,为何不见董千山呢?
“噹噹噹噹噹……”
只见霍山河大战敌军三主将,手中长枪大起大落,似雷吼火电,枪如骤雨间,怒发如雷鸣。枪法狂暴异常,只攻不守,完全无视身上的创口,势要舍命安社稷。
就在此时,八名剑侍与廉邢拥簇着一架马车来至阵前,只见赵玉漱一身戎装,腰悬朱雀屠南剑,就伫立在马车之上,密切注视着殊死一搏的霍山河。
赵玉漱看着愈战愈勇的霍山河,摇头叹气一番后,对四路大军的副将说道:“唉!我大秦第一名将,为何不能择明主而长存呢?罢了!你们几个,速去相助阵中将帅!”
说罢,六名副将对赵玉漱一行礼,自个手持兵刃杀入焦灼的战场。
“来啊!”
眼见又有六员将领杀向自己,霍山河巍然不惧。如今九人拍马来战,将自己困在核心。但霍山河早已下了必死决心,手中长枪似弄风猛虎,杀气震天,抵挡周将,全无惧怯。
“嗖……”
“噗!”
一员副将手持流星锤,势大力沉之下,攻向霍山河。但霍山河乃马上将军,骑术精湛。虽被围攻,但依然矫健闪躲。待躲过流星锤后,一枪斜刺,将那副将挑于马下!
“叛臣好不要脸!”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只见原本丢盔弃甲的霍恩泽,孤骑长刀火速杀入战场。先前霍山河不忍老兵拖家带口,无辜丧命。故而下令,让家中有父母老小者,卸掉兵甲,等待投降收编。
而自己的堂弟霍恩泽,刚刚成亲不久,家中父母尚在,妻子待产,自然要尽力保全。可没想到,这霍恩泽竟然穿好甲胄毅然决然的杀回战场。
“噹!”
这霍家的少年将军,自然武力不凡。与堂兄霍山河刀枪合并之下,居然又斩杀一将。兄弟二人两马平行,四目相对之下,霍恩泽率先开口道:“哥!这么多年,我们荣辱共享。今日,自当生死与共!”
“好!黄泉路上,你我兄弟,结伴同行!”
说罢,霍山河与霍恩泽兄弟二人齐战李焕仙诸将。枪来枪去,刀来刀往。这兄弟二人大战四方,巍然不惧。神武扬威,勇冠三军。
“哒哒哒哒……”
正酣战间,后方再传急奔之音。霍山河回首望去,只见原本丢盔弃甲的七千兵将,居然在拾兵甲杀入战场。七千人马刀戈成林,杀气震天之下齐声呐喊道:“捐躯报国,尽命则忠!!!”
“退!”
眼见七千兵马驶向自己一方,孟秀峰率先大喝一声,荡开霍恩泽的长刀,第一个拍马后撤。刘僧辩、赵鹤年也一齐退走。
“放箭!”
眼见已方将帅后撤,伫立在马车之上的赵玉漱一声令下,大军箭雨齐射,对着霍山河等人便是万箭齐发。
“嗖嗖嗖嗖嗖……”
漫天箭雨,犹若飞蝗。所过之处,哀嚎惨叫不断,鲜血四溢。霍山河的七千兵士将霍山河与霍恩泽齐齐围在中央,用肉身阻挡箭雨。
约一炷香后,惨叫声尽灭。霍恩泽腰腹中箭,口吐鲜血之下,手提长刀,一瘸一拐的走向敌军。就算死,也要斩杀敌人!
“上!”
一排长枪兵列阵向前,迎上霍恩泽。只见这少年将军,面带狠厉之色,提刀的手臂微颤,无情的迎上长枪兵。
“噗!”
八杆长枪贯穿霍恩泽的身躯,这少年将军口吐鲜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提起长刀,顺势横扫。一刀横过,八颗人头落地。
“恩泽!”
霍山河从尸山血海中挣扎起身,快步冲到霍恩泽身旁,将这少年拥入怀中。只见霍恩泽口吐鲜血,双眼瞳孔外放,喉咙吞咽之下,一句临终之语传入耳中:“哥……好冷……”
“你先走,哥随后便到。”
“唰!”
说罢,霍山河轻抚霍恩泽的双眼,将其安放在地上。一只手按在贯穿了霍恩泽身躯的枪杆之上,瞬间拔出。只见木质枪杆沾染鲜血,早已变为血红。
霍山河双手持枪,摆好枪架,怒视面前的敌军,一言不发。赵玉漱看着面前有若血人的霍山河,薄唇微启道:“霍将军,你是我大秦第一名将,不该陨落于此。投降吧,我保你加官进爵,霍氏一族安然无恙!”
“呵呵~”
听着赵玉漱的话,霍山河随即冷笑一声道:“将不怯死以苟免,士不毁节而求生。我霍山河死则死矣,有何惧哉!”
“杀了他!”
要知道,霍山河可是间接害死了赵玉漱腹中孩儿。可即使如此,自己还愿意留霍山河一命。可这霍山河如今四面楚歌,居然还敢对自己不屑一顾?这对赵玉漱来讲,是极大的侮辱。
听到长公主下令,孟秀峰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示意前排一百长枪兵向前,斩杀霍山河。
“来啊!”
霍山河暴喝一声,提着长枪便杀入敌兵队伍中。手中长枪化身判官生死笔,枪尖带血,一一划过枪兵咽喉。劈、钻、崩、直、横,天下枪法精妙之术,尽展于霍山河之手。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百长枪兵,居然被霍山河一一枪挑。这份行伍战力,简直匪夷所思。
“先锋刀盾营,出列!”
眼见枪兵不敌,刘僧辩随即下令,让刀盾兵快速杀入。刀盾兵,一手刀,一手盾,一拥而上之际,直接将霍山河手中长枪顶落脚下。四方盾兵手持盾牌,将霍山河死死顶在盾阵当中。
而一旁的赵鹤年则是语重心长的开口道:“霍山河,与你一战,赵某甚是钦佩。你还年轻,不应死在这里。未来,是你的天下。”
“噹!”
懒得搭理赵鹤年,霍山河身体一发力,瞬间挤出一条缝隙,一脚踹在钢盾上,借势倒飞出去,从地上的尸骸中抽出一柄长剑,毅然决然的迎上刀盾兵,横劈竖砍。
杀!杀!杀!
霍山河挥舞着长剑,带动着道道血花飞溅,不知疲倦的砍杀着敌兵。手中的长剑早已被鲜血浸染,剑刃翻转卷刃,化为钝器。
而霍山河的身体,已经不知道被砍伤、刺伤了多少处伤口。可他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依然在不停的挥舞着兵刃,将上前的敌人一一击退。
很快,地上的尸骸愈积愈多,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尸山。而霍山河则是伫立在尸山血海之上,化为一个血人,浑身颤抖的直视面前杀不尽的敌人。
好一个勇猛无双的当世名将!
好一个气宇盖天的好儿郎!
尸山之下的敌人,看着伫立在上的霍山河,各个心颤胆寒,不敢上前再战。后面的大军,也都是触目惊心,震撼无比,个个如泥塑木雕般呆站伫立!
殊不知,霍山河的血,早就流干了。
如今的霍山河,瞳孔早已放大。证明此人,已然身死魂消。但一股浩然正气支撑着他,一股不可跌倒的执念永远充斥在他的胸膛!
赵玉漱看着浑身颤抖,伫立在尸山血海上的霍山河,再次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廉邢说道:“霍山河无愧大秦第一名将之名。你是杀手之王,送他一程吧……廉邢?廉邢!”
眼见廉邢不为所动,赵玉漱顿时加大了音量,这才将陷入深思中的廉邢拉了回来。只见赵玉漱将朱雀屠南剑递到廉邢面前,示意廉邢接剑。
人之初,性本善。命之末,心还原。人,无论多么风光,纵然腰缠万贯,纵然虚名震野,哪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其一生都难以逃脱死亡的结局。
在离开尘世的一霎那,一切梦幻都会随着熄灭的心灯化为一缕尘埃,成为一捧黄土。
“好。”
冷漠的回复了赵玉漱一句,廉邢接过朱雀屠南剑,大步走到尸山脚下,恭敬的对上方的霍山河拱了拱手,飞身而起,一剑横削。
“嘭!”
一颗人头,瞬间坠落。而那人头的身子,依然颤抖的伫立在尸山之上,不曾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