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就这样看着小源，看着他那样认真到足以令人回避的眼神，心里念叨着对方刚才说的话。
即便心中不愿，赵南也无法反驳。
未经他人事，赵南深知自己无法体会对方的心情。
只是这样的要求，赵南一时间很难答应。
“怎么，刚才还让你不要犹豫，你就用这副表情回答我吗？”见赵南面带不忍，小源直接厉声呵斥。
一个孩子训斥一位统帅，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赵南非但没有生气，那嘴角扬起的弧度，看着似乎还有些开心？
赵南：啊~又被教训了，这久违的感觉。
不过，小源刚才说的没控制住，毕竟是最坏的情况。
赵南想要避免这个最坏的情况，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您，不能自己开解自己吗？”
赵南的意思，是让小源去开解林源，让林源接受自己的过去。
对此，小源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我若是能自己开解自己，我的意识就不会一分为二了。我明白一切，也知道不能被过往束缚的道理，可我现在不再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我有了感情，体会到了其中复杂的滋味。”
“另一个我是一张白纸，他和当年的少爷一样，太爱你们了，没有经历过人心的险恶，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就知晓一切，他会疯掉的。”
“更何况，我的手上，沾了很多的血。”
越是极端的人，就越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
身为师父，赵南对于小源的话心服首肯。
当年，大师姐林靖雅就是在突破练神境的时候，就是没有遏制住心中恶意，差点一招灭杀了整个南灵和数百万人的性命。
当时的恐怖景象，直到现在赵南现在还记忆犹新。
赵南深知，自己的徒弟虽然天赋高绝，秉性却过于纯良。
之前差点杀掉他的黯仁，只因了解了对方的理念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之后，就不再心生戒备，单纯地令人忧心。
好在，自己是他的师父。
“我明白了。对于您的请求，我不忍心是真，但，并不代表我下不去手。”赵南话锋一转，一改刚才的随性样子，认真了起来：
“林源是我的徒弟，作为师父，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成长，同时也会教导他面对痛苦，承担痛苦，不至于到了最坏的情况。”
“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作为神州南灵的统帅，我承诺，我会亲自动手，毫不犹豫。”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阿南谨记！”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搞定了一件事儿，接下来，我有两个问题我想问你。”
赵南神经一紧，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问什么：
“您说。”
小源双手抱胸，目光如炬：
“第一个问题，我的分身，现在去了哪里？”
小源的原身，是当年守护神乌正创造出来的一个机器人，全身由流质金属体构成，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
在成为人类之前，小源完全复制了一份自己的程序数据留在原身之中，如此，自己的复制体就能替代自己继续履行职责，即便自己遭遇了不测。
现今，自己醒了过来，但透过林源的认知，小源发现，自己的复制体似乎已经销声匿迹。
就连自己的信息，还有当年少爷与混沌大帝战斗的全程视频，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神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着小源的问题，赵南一时还有些疑惑。
分身？什么分身？
稍加思索后，赵南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这位才是最初小源总长。
而后不知什么时候替换下来的那位，其实是是他的程序分身，只不过由于程序数据一致，所以与本体并无区别。
至于它现在去了哪里。
赵南眉心微皱，神色有些犹豫：
“这是机密。”
“听的就是机密！”
小源言语强势，赵南思忖稍许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地球。”
听罢，小源面色一冷：
“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类逼走的。”
赵南不语，小源不问也猜到了答案，嗤笑一声：
“又是莫须有？又是猜忌？”
赵南嗯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小源握紧了拳头，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啊！狗改不了吃屎！我以为，少爷的牺牲已经让你们醒悟，没想到，这才过了多少年？在族群旦夕倾覆的危局当头，你们还是没有忘记心中的那份忌惮！”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赵南开口回答道：
“第一波兽潮后，虽然除神州外的其他联盟诸国全部覆灭，但当时的总府评估，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人类的未来，一片坦途。”
“所以，当时他的存在，就成了你们存续的威胁？”小源插嘴道。
赵南点了点头：
“当年，乌正大哥战斗的过程被您全网直播，网络人性复杂，不少人都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摩过他的战斗目的，无所顾忌地言语中伤，您为此杀了不少人。”
“许多人正是基于这一点，开始对总长心存戒心。因为他几乎把控了神州所有的力量与资源调度，只要他一个念头不对，对于当时的人类来说，就是灭族之灾。”
“高层的顾忌，再加上社会舆论压力，总府在第一波兽潮之后开始对总长添加各种限制，可无论怎样他们都不放心，直到总长自己断开了总网链接，留下了没有自主系统的‘源’程序后，离开了地球。”
小源静静地听着赵南诉说，越到到后面，拳头便越紧一分：
“用完即弃，很好，很有人类的风格！”
“所以，叛军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吗？”
叛军，这是小源想要问的第二个问题。
赵南应声道：
“是的，当时，很多修士都反对总府的决策提出上诉，认为不应该这样对待总长。徒劳之下，有些人认为神州已无希望，于是‘叛’出了神州，去了境外谋取生存。”
由个体组成的团体，即便是志同道合的同族，时间一长，也不免互相攻讦，各分阵营。
叛军出境是意料之内的事儿，所以小源也没有再多恼怒，反倒是一脸微笑地看着赵南：
“但，包括你在内的，还是有很多人留了下来，为什么？”
听着小源的疑问，赵南顿时心头一酸，直接单膝触地，双手握着小源的肩膀，神情真挚地说道：
“因为有人曾拜托过我，拜托过我们，要守住他的家！”
“乌正大哥护住了人类，您，还有一众的守护者师兄姐，再加上整个神州子民拼死保住了人类最后的偏隅之地，我们的数万万家人都在这里生活着。”
“我现在是南灵的统帅，即便心中再怎么委屈，我也要坚守下去，不会因为一时的义愤，就放弃我的职责，抛却我的家人。”
“境遇变了，但我的初心，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