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万蓉忽将长刀往空中一抛,来到陆小安身前,单单伸出右拳:
“在下万蓉,九华宗第三十八代弟子,师从赤焰真人,忝为知行魇师。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海涵!”
话说完,刀入鞘!
一声清悦激鸣传来,望着对方干净利落的飒爽英姿,陆小安暗自给她点赞,当即也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笑道:
“在下陆小安,小小误会而已,不足挂齿。要不是你和熊姑娘他们配合精妙,先剪除了煞神羽翼,眼下我们可能还说不上话。
这是我们那里的家乡礼仪,只要握手,就表示以后是朋友了。”
万蓉稍作犹豫,当即化拳为掌,大方伸过去握住陆小安手:
“之前吾弟眼拙心昏,伤了识海根基。陆道友眼明心亮,灵炉上佳,想借此地暂做疗伤之用,不知能否通融一二?”
“呃……”
抽回手来,陆小安看了看熊灵玉三人,见他们或点头或默许,便苦笑应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养心苑,一共只有四个房间,就怕……”
“多谢陆道友,下面丹房即可!”说罢,万蓉当即闪身离开。
向岳林确认了煞神完全被灭的事实后,熊灵玉三人各自回房沐浴休息。
陆小安则是继续待在丹房,向岳林细致描绘之前水灵神的那些场景画面。
长吁短叹过后,岳林望着陆小安双眸,建议道:
“陆兄即便不入佛门,若得机缘,一定也要去神殿试试。我觉得你能得到半神,甚至是真神的庇佑!”
“半神?真神?”陆小安睁大眼睛,一脸的不理解。
“额头带星的,一般都是伪神。”
岳林试着解释道,“至于半神真神,我也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同,总之,是非常难得的机遇,只有福缘深厚、德行高远之人才有资格。
更多细节,陆兄可问问圣女,她应该都清楚。”
说完,见天快亮,岳林借故城中事务繁多,准备离去。
回过神来的陆小安赶紧起身,托他帮忙留意师姐冷香云的消息。
得到岳林郑重承诺,陆小安飞身到屋顶,目送他离开。
刚回身下去时,一阵风过,万蓉背着万洪,赫然出现在丹房灵炉旁边。
两人身量上的巨大差别,让陆小安感觉,眼前的画面属实有些滑稽。
即便如此,他还是关切上前,问道:
“万姑娘,自从那天之后,你弟弟一直没醒吗?”
万蓉点点头,将万洪放在蒲团上,将其软趴趴的身体摆成静坐模样,试图用几根竹棍支撑住。
不由自主地过去帮忙,等摆好身形,陆小安发现万洪原本黑亮如炭的大脸变得苍白无色,而且眉心处甚至结出了冰霜,不禁皱眉道:
“他这是……到底怎么了?”
“识海枯竭,连带伤了命魂。好在那天岳统领及时送他回来,再迟一点,恐怕神仙难医。”
说完,万蓉忍不住多看了陆小安一眼,“陆道友自去休养,不必多心于此。”
“嗯……”
敷衍应了一声,陆小安继续看着万洪,细想着不久前的整个战斗过程,没肯挪开脚步。
半晌,第一道阳光从窗缝中投射进来,照到陆小安身上,让他莫名地心下微震。
“熊姑娘且不提,万姑娘乃知行境魇师,之前尚且被那煞神控住心神。我当时……却一点事都没有。”
“另外……我现在的眼睛,好像跟之前师姐、白姑娘说的,不太一样。”
“陆道友?”
默默等了半天,见沐浴在阳光当中的陆小安,其双眼明亮温煦,如初生太阳一般,心底的猜测再次被佐证,万蓉忍不住颤声提醒。
“呃……”
回过神来,再次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被自己误伤的魁梧壮汉,陆小安心虚地挠了挠头,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属实虚伪怯懦,陆小安又折返回来,苦笑一声,不太确定地对万蓉道:
“万姑娘,我以前学过一些医治道法,有时灵有时不灵,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
“陆道友请!”
万蓉心内大喜,表面放亮双眼,“吾弟此番景象,正常医治,恐怕短时间内也难以苏醒。
道友眼明心亮,至诚至性,尽管一试。放心,我万蓉对天发誓,无论结果如何,绝不会以此向道友怨怼发难。若能起效一二,吾姐弟将厚礼相报!”
“那……那就开始吧。”
陆小安再不犹豫,移步向前,让万蓉缓缓撑开万洪眼皮。
凝神,静静望着对方那毫无光亮、浑浊不堪的眼球,没一会,他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黄沙漫天的破败戈壁滩。
脚下沙土干裂松软,周围空无一物,除了风声,再没了其他的任何声音,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死寂。
然而,只要闭上眼睛,陆小安似乎马上就能看见,周围绿草如茵、头顶蓝天白云的昔日盛景。自己脚下,更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潺潺溪流。
闭眼睁眼间,很快,他便不觉得害怕和迷茫了。当即循着“流水”的反方向,朝着溪流源头走去。
没多时,风沙渐息,一茬茬枯黄水草渐渐出现在脚边。
继续往前,陆小安听到了久违的真实流水声,也隐隐听到了一个小童的哭泣声。
循声而去,待看到一位虎头虎脑、面如黑炭的可爱小孩,正抓捧着一把把沙土,朝着身旁的泉水里丢时,陆小安愣住了。
好一会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陆小安赶紧过去阻拦:
“喂喂喂,你小子干嘛呢?不要命了?”
那小孩一个激灵,停下手上动作,回身看了陆小安一眼,愣了一瞬,当即吓得跳进泉水,扑腾着大喊大叫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呜……求求您了上仙大人,您放过我,让我多活几天吧!
很快,等见了我姐,免得脏了您的手,到时……我会自己把自己埋了的!”
望着那原本还留有一丝干净亮色的泉水,瞬间变得污秽浑浊;
望着对方那如同见了煞神一般,被瞬间扭曲的纯真面孔,陆小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背过身去,往外挪了挪脚步,陆小安苦着脸道:
“小弟弟,不好意思啊,之前……我也不想那样的。你放心,哥哥我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