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望着之前在元天宫前堆叠成山的黑色方碑,被陈观主统统变成了大小适中的弧形黑瓦,陆小安又是惊叹又是感怀。
“观主啊,您老现在什么修为?为何一直待在这里,还不能出去呢?”
“别一口一个观主的,叫我陈老头就行啦。进了往生观,终生不得娶妻生子,不得掺和外面纷争,不呆这里呆哪里?”
清点完黑瓦数目,陈观主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苦涩笑意来: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顶上的瓦,还麻烦你都给换上,应该够用的!”
陆小安点头应允,又忍不住问道:
“那您觉得,送人往生,和放任其自生自灭,到底哪一个对呢?”
“都没错!”
陈观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唯一不对的,是宁安镇那样,不仅杀身,还要灭魂消神,倒逆天道轮回的!”
“可是...”
见陆小安欲言又止,陈观主神色凛然道:
“你是不是觉得,宁安镇那些被镇消的冤魂,也算自生自灭的一种?老朽现在就告诉你,不算!
他们说人死如灯灭,可灯灭之时,尚有烟魂归于自由天地。
但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干尽恶事的胆小鼠辈,害怕将来遭人报复、牵连亲友自身而已!”
字字铿锵,句句攻心。
陆小安肃然起敬,当即向陈观主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小子受教了!”
“嗯,忙你的去吧。”陈观主满意颔首,“日后若是没地方去,可以考虑来这里。”
“呃...”陆小安面色一窘,“多谢您老好意,我把将来儿女的名字都取好了,往生观不大适合我。”
“不用着急嘛,生完孩子再来,也是可以的!”
陈观主捋了捋胡须,“门外看诊的余姓痴儿你见过吧,他来这里之前,儿孙满堂、夫妻琴瑟和谐,受人敬仰,修为距离化神也不过一线之隔。”
“啊??”
越听越觉得离谱,眼看天光将亮,陆小安赶紧找个由头回屋休息了。
“此子死命旺相,气冲九霄,命格实在罕见。在外面容易夭折,在这里将来肯定能接替我。我的眼光,向来是不会差的。”
望着陆小安离开的方向,陈观主眼放异彩地自言自语道。
花了整整三个晚上,费尽心力给元天宫重新换上新瓦之后,怕夜长梦多,陆小安选择了不告而别。
从往生观出来的时候,正值半夜。
呼吸带着烟火气味的空气,陆小安只觉得格外欢畅。
然而好心情持续没一会,忽然从树上跳下的身影,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定神看清是焦项青后,陆小安不禁又替他担心起来。
和之前的容光焕发不同,面前的焦项青额头青黑,两眼浮肿,眸中无光,身体歪歪垮垮,手脚微微发颤,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焦,焦兄??”
生怕他下一刻便会歪倒下去,陆小安一把扶住他,“你这什么情况?有人害你吗,还是中毒生病了?”
“都不是...”
因他这一扶,焦项青忽然多了些力气,惨然笑道,“我只是,忽然饿的慌,在这里等了几天...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愣了一瞬,陆小安没好气道:
“当真只是饿了,没钱吃饭??”
“就知道,陆兄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焦项青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来,“饭不管用的,我要吃的东西,都写在上面了。
还麻烦陆兄...帮忙置办齐全。下次挣了钱,一定双倍奉还!时间紧急,先不打扰,我去大同灵馆等你。”
“哎你......”
见他推开自己,摇摇晃晃地往灵馆方向过去,陆小安眉头紧锁,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轻叹一声,摊开黄纸一看,上面罗列的东西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金腰青羽尖尾燕二十对、要雌雄分明;
成年水牛九头;
白马幼崽五匹;
青蛇视情况而定,有则取三条五尺八寸,没有的话可用同尺寸青鳝替代。
其余鱼虾鳖龟,弄个百八十斤即可。
“特么这是……要办酒席还是要祭鬼神啊!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当我是傻子呢?”
陆小安气得将黄纸丢在地上,用脚踩了又踩。
好几次忍不住要一走了之,可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妈的,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不对,是上上辈子!”
重新捡起地上黄纸,陆小安清点一下自己的钱袋,辗转去了最近的凡人市场。
一番问询下来,除了鱼虾鳖龟好弄,水牛定了三头外,其他东西都没有。
向来讨厌半途而废,陆小安无奈找去了一个修士市场。
在广阔如海、繁杂如山一样的市场当中漫无目的翻找一圈,眼看天又要亮,陆小安只得无奈在“黑中介”的介绍之下,足足花了五枚中品灵石才最终采买齐全。
用黑中介搭送的半月时效的“灵储袋”装好,心急火燎赶到大同灵馆。
还没进门,焦项青就像事先闻到了味儿一样蹦跶着出来,一把抢过灵储袋。
“陆兄,大恩不言谢!等我身体康复之后,一个月内任凭驱使,除了丧尽天良的那些事外,绝不敢有半点异议!”
望着对方恳切至极的眼神,以及急不可耐的离开身影,陆小安笑了笑,心内的猜测变得更加明晰起来。
没选择留在原地,给焦项青多续了一个月的房资,辗转一番,他跑去了完全陌生的城北,找了个便宜清净的灵馆住下。
太阳升起,早已做好遮掩防护的陆小安,坐在床上清点一遍钱袋:
只剩一枚中品灵石,两枚下品灵石。
“唉,还是找春燕姑娘借的钱,这还没半个月,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灵戒的那些宝贝可不能再随意泄露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师姐要找,也要想办法挣点钱才行。”
“操蛋的修仙世界!没想到穿越过来,成了正儿八经的修士,还是逃脱不了庸俗不堪的命运!”
越想越远,加上之前连续多日的奔波劳心,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来袭,陆小安很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