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云难得失态的一声惊呼,引得道台一阵轻微晃动。
静坐良久的风灵神,一把拿开身上突然失效的黑色“圈神袍”。
抬眼凝视上空飞星,他的身躯不大自然地紧绷成“箭形”,以道台为弓弦,随时准备疾飞出去。
和冷香云不同,同样是看到难得一遇的“白色飞星”,风灵神愈发狰狞的面孔,表露其想要“斩仙”的极度狂悖。
然其身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又或多或少地揭露了一个事实:
即便是神,直面真仙,骨子里的恐惧难以消磨。
“昔为神灵,万世之尊。一朝乾坤倒转,日月崩坏,仙为上仙我为奴。”
冷香云很快冷静下来,似乎是为了消除那位风灵神挥之不去的内心恐惧,她一边起身观察星位,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而就在她身旁的陆小安,不知何故,并未被身后道台的异动吸引注意,也没有对冷香云的举止做出反应。
他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坐姿,就这样凝望着越来越近的白色飞星。
一开始说不出怎样的感受,直到冷香云将那个刻有《秦》的木匣贴上一道紫符,并清喝一声掷下山崖时,陆小安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无比又无以伦比的绝美画面来:
那是他大四上学期、一个春夏之交的清晨,刚刚通宵回来学校的陆小安,在南草坪的花石走廊,看到正在摆摊卖书的一位陌生清秀女孩。
那种刻骨铭心的晕眩迷离感,让他永生难忘。
那是他的初恋,尽管那位女孩最后并不这样认为,可陆小安的内心一直坚定。
此时此刻,尽管没有晕眩,陆小安也有这样的类似迷离感。
他眼中的白色飞星,渐渐也幻化成一个美丽又清纯的熟悉模样来。
然而不等他继续沉浸其中,山崖之下忽然间的万丈光华,马上刺醒了他。紧接着,便是冷香云“不解风情”的冷漠清咒:
“天师道梦,人间繁景。上仙复生于此,方得无上感念。”
似乎真的听到了冷香云的提醒一样,那白色飞星在近距离的上空稍作盘旋之后,一头扎向了山崖之下的万丈光华。
“就这么简单?都不用风灵神出手……莫非就成了?”
冷香云暗喜之余,注意到陆小安起身,几步跑到山崖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正要随那飞星一起跳下山崖一般。
蓦地一个激灵,她赶紧追身过去,挥臂将其抓拿回来。
“你这种修为,下去将永世不得超生。”
“啊”地一声惊呼,陆小安被背后突然生出的力量吓了一跳。
回到原处不停拍着胸脯,他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师姐莫慌,那下面……有之前匣子里的那种哭声,还有各种听不太清的说话声音。我只是想跟过去,好好看看而已。”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和“自作多情”,冷香云蒙眼的黑布无风飘动。
懒得理他,她重新静坐于地,默默感受着袖中、同样贴有紫符的人形木偶的分量。
然而没一会,只听身旁陆小安一声狂喜般的惊呼,她赫然看到那白色飞星,又从山崖之下飞转回来。
仿佛在调戏自己一般,在头顶十丈距离处盘旋三周之后,飞星直向东方远遁而去。
“追!快追啊师姐!人家都要跑了,还这么矜持干嘛?谈恋爱就要快准……”
“你给我闭嘴!”
又急又恼地吼了陆小安一声,冷香云赶紧掐诀念意,在另外的《大秦》黑匣上迅速贴上三张紫符,直接丢向道台。
不消符咒指令驱驰,风灵神当即接过,满弓离弦,以奔雷之势朝着飞星追去。
顺带引发的骤然狂风,将陆小安吹翻在地,冷香云身体也随之摇晃不定。
那一瞬,陆小安感觉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扭曲了一样。
等风消云止,望着东方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青影,陆小安又开始怀疑,之前给自己来那一下的,到底是不是他了。
没多时,东方的星空同样出现光华万丈。不过和山崖之下的单纯冷白不同,东方的光芒当中,夹杂着明显的金色暖意。
隐隐绰绰间,陆小安看到那欢笑漫天的繁华都城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巍峨无比的缥缈宫殿。
那宫殿正北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煌煌金色的醒目牌匾——未央宫。
正准备多看几眼,那白色飞星仿佛是被风灵神追得无处可去,竟又折返回来,朝着山崖之下盘飞而去。
很快,那道鬼魅青影追身而至。
也许是刚才消耗太大,陆小安明显感觉,风灵神的速度似乎变慢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头顶天空众星隐散,然而正北方位,那连珠七星却似乎变得更亮了些。
冷香云眉头越锁越紧,眼看风灵神力有不逮,她半是恳求半是决绝地留下一句话:
“陆师弟,要是等会道台开始移动,麻烦想想办法。”
不等陆小安答应,在他震惊不已的惊呼声中,冷香云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崖底一跃而下。
“师姐!”
从各种奇妙幻想中回到现实,陆小安傻傻站在山崖边,一直等到身后传来山摇地晃般的剧烈震动,方才彻底清醒。
那座三丈三尺三寸高的玉白道台,似乎被什么恐怖的力量牵引拉扯,开始朝着山崖这边缓慢移动起来。
“师姐还没死!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将自己和道台捆绑在了一起。”
事实很快印证了陆小安的想法,牵连冷香云腰身的那根若有若无的黑线,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只要道台不掉下去,师姐就不会死!”
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陆小安连忙服下一大把复元丹,随后将储物袋中有分量的东西全部取出,统统丢上道台。
然而,稳住滑落的势头还没十息工夫,道台又开始了移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时心急火燎,试图找来几块山石“压秤”,却发现完全不管用。
慌乱之下,陆小安紧咬牙关,飞身而上,人直接在道台中央坐下,开始运转全身真气,强行念动筑基圆满时堪堪学会的道术——搬山诀。
身体被热汗浸透,全身的经脉血管好像都要爆裂开了一般。
即便如此,整座道台滑移的速度,却并没有减弱多少。
眼看山崖之下的冷白光华重新映入眼帘,陆小安力竭瘫坐在地。
万念俱灰时,他想起了储物袋中,那口消失不见的黄柏红棺。
“再不出来帮忙,老子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