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好似上天也因为这位耋耄老人的死,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滂沱的大雨浇灌着商都市街区的每一寸土地,一滴滴混有泥浆的水花,随着雨滴的坠落砰然溅起,在连云港胡同两侧建筑的表面,留下了一道道暗黄色的涂鸦。
在这片寂寥的雨夜中,七道身披黑色风衣,腰缠血焰纹路横刀的身影,正踏着脚下的泥洼,朝着连云港胡同烂尾楼的位置,急速穿梭着。
“快!再快点!刚才老乔来消息说,烂尾楼那边出事了!”冲在最前方的韩平安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众人高声喊道。
“老韩,到底出什么事了?”楚为国叼着一根香烟,神色之中满是诧异。
按照常理来说,降鬼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需要【封门领域】外放风的人员参与行动的,而一旦要求放风者参与行动,就只能说明一点——
行动的过程中,出现了队友们难以应对的突发状况!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韩平安思索了两秒,开口回复道,“乔队说烂尾楼那边,出现了人员伤亡。”
“是谁?”
“陈峰的爷爷。”
“……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挺得住。”听到陈峰爷爷出事的消息,楚为国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些许,叼着香烟的嘴唇暗自张合了几下。
“肯定可以的。”楚为国的声音很小,但韩平安还是听到了,
“陈峰这小子虽然刚满十八岁,但是我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或许就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我相信以陈峰的心智,一定可以从悲伤中走出来!”
“但愿如此吧……”楚为国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言。
......
此时此刻,在烂尾楼的内部,除了楼外淅淅沥沥的风雨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偌大的空间,俨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烂尾楼三楼,看着怀中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爷爷,陈峰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铁锤在他的心口处猛击了一下,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堵塞感,在这一刻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的鼻子一酸,两行滚烫的热泪竟不自觉的从眼角溢出,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落。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楼外的韩平安等人,也在此刻抵达了烂尾楼的三楼。
“乔队,我们……”
韩平安刚想开口,乔枫却突然举起握拳的右手,用手语示意对方收声。
见此一幕,韩平安瞬间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同时沿着乔枫的目光,看向了前方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雨衣少年。
“老乔,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峰的爷爷怎么会……?”楚为国凑上前,对着乔枫低声耳语道。
闻言,乔枫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陈峰的爷爷,被种下了【鬼种】。”
【鬼种】?!
听到这两个字,楚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赶忙三步并两步,朝着前方的陈峰跑去。
然而,当楚为国凑到陈峰的身侧时,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位浑身染满殷红的老者!
楚为国的嘴唇微微颤抖,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喊了陈峰一声:“陈……陈小子?”
只可惜,面对楚为国的呼唤,陈峰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怀中已经离世的老人,默不作声。
“陈小子,你爷爷他……”
“楚叔,别说了。”就在楚为国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安慰陈峰时,少年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打断了他,“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陈峰缓缓垂下头,一袭雨衣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陈小子,对不起……”
“我他妈不是让你别说了吗?!!!”还没等楚为国说完,陈峰却猛地偏过头,通红的双眸中满是委屈和苦楚。
看着哭成泪人的陈峰,楚为国的心中顿时泛起了一抹苦涩。
片刻后,楚为国叹了一口气,俯身蹲在了陈峰的身旁,伸出右手一把将陈峰的脑袋揽入怀中,“臭小子,想哭……就哭吧!”
“楚叔……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帮我啊!”
陈峰的泪腺瞬间决堤,一滴滴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沾染在了楚为国早已被雨水浸湿的风衣之上,然后又在重力的作用下,随着风衣内的雨水,缓缓滴落在了脚下的地面……
“小子,对不起。”楚为国轻拍了几下陈峰的后脑勺,轻声道:“你爷爷的死,是我们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楚叔。”
“嗯?”
“我爷爷的死……并不是你们的错。”陈峰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身前的这名中年大叔,“你不需要,也不应该向我道歉。”
楚为国微微一笑,拍了拍陈峰的肩膀,“我不是在揽责任,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来安慰你。”
楚为国微微一顿,紧接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当然了,我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降鬼人战士虽然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超自然力量,但是归根结底,我们终究只是人类,而不是神明。
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即便将自己的性命也拼上,也照样会有无法挽回的生命。
你知道吗,在鬼物降临的这一千年中,我们人族因为灵异事件而无辜死亡的普通百姓数量,早已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对此,我们虽然感到痛心疾首,但是……这并不是我们能够避免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是战争,就永远避免不了流血伤亡。
说白了,自从千年之前黑雾现世,极光降临之后,我们大夏民族,就已经与那些魑魅魍魉,展开了一场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战争。
且不说这一千年中,有多少降鬼人为了捍卫身后的祖国而牺牲,就仅拿今年来说,我们全国各地的降鬼人小队中,牺牲的降鬼人数量,就已经达到了上百人。
而那些位于边境线上,全力抗击鬼潮的队伍,更是损失了五百人之多!”
“……”听着楚为国口中所报出的一个又一个数字,陈峰的目光逐渐陷入了焦灼,“所以楚叔,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降鬼人战士并不是网文里的修仙者,作为凡人,终有能力不足的时候。”楚为国轻叹了口气,推心置腹道,
“因此,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帮助并拯救更多的民众,至于那些我们没能救下的生命……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