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带着霍弋,找到了姜维。
蜀军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绪难宁。
“这下,我可成了长安的罪人了。”
刘谌像是在自嘲。
这个办法,本来是对付长安城的,没曾想,被大雨一逼,只能先拿来对付贾充了。
对此,经历了无数北伐的姜维感同身受。
就比如建兴九年的那场雨,毁了汉军粮道,武侯无奈退兵。
而魏军,其实早已到了粮绝的地步。
只要再坚持一下……
可是老天往往就会开这种玩笑。穷极一切机巧,机关算尽,也比不过它一时兴起的醒个瞌睡。
雨露风雪,既是恩,也是劫。
人算终究不比天算。
柳隐在决水之前,先是分兵来到了南岸。此时水势正盛,其余汉军,仍然在北。
此时也来到了刘谌身前。
水势仍然不减,被水淹过的魏军,惨叫声卒不忍听。
姜维传令,等水势稍减,便追击残余的魏军。
来吧,刚才追我追的欢,这次换我了。
看到柳隐,刘谌忙问:“伯玉呢?”
自己是让伯玉寻机撤至上游。可是四下一望,没有看到他。
柳隐笑道:“大王可是担心卫瓘再叛?”
这老头,还有心思笑!
被戳破了心事,刘谌有些脸红。趁着当事人不在,刘谌正好能向柳隐求解一个心中的疑虑。
“伯玉能得休然信任,实属难得啊!”
话说的不透,意思却很明显。
柳隐捻须,说了句话。
……
贾充侥幸逃脱,可是只剩尚未渡河的后军。
前军最惨,被大水冲得一干二净。中军来不及撤,想来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近七万人,现在淹死的,冲跑的,加上失联的,没了个七七八八。
还算齐整的,只有身边的两万余人。
还好跑得够快。
众人站在没至大腿的水中,都望着这位带他们从司隶出来的中护军。
你泡澡还没泡够?倒是拿个主意啊!
贾充能有什么主意?
投机取巧可以,但是临阵决策,他是真不行。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贾充感觉自己羞见相国。
剑已在手,横在了贾充脖颈。
众军盯得紧紧的。
姿势摆了半天,贾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给自己开个刀。
扫了一眼围在身边的军士,贾充的眼神中,满眼期盼。
你们就不能劝劝?
“护军,不可啊!”
僵持了一阵儿,还是有人出声,给了贾充这个台阶。
生不生硬的以后再说,先凑合着下来吧。
“撤回杜县。”
贾充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落汤鸡般的魏军到了杜县,身上脸上就是四个字,垂头丧气。
结果看到营中情形,贾充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营口,“蒋”字牙旗好像在嘲笑着他一般。
蒋斌于军前,笑容玩味。
“可算是回来了……”
接到姜维不必深追贾充的命令,蒋斌本来不明就里。干脆来了个搂草打兔子,先把贾充的窝端了。
既然不必深追,那就派小部分人去追就好。贾充在营中的积粮,这时候就仿佛无人盯防一般。
要挑薄弱处下手。
贾充营垒既失,又不敢战,只能继续向北逃去。
蒋斌继续追杀……
……
贾充兵败的情形,在城楼上的羊祜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长安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城外的滔天水势,已经漫到了城墙边。河水不断沿着排水涵洞和城门涌向城中,本来就积攒了些雨水,此时情形更甚之前。
军民心中的恐惧终于被彻底点燃,百姓寻找高处避水。
哪里最高?当然是城墙啊!
所以大家纷纷涌上城头,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人群还在往上挤。
羊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城北的城墙最为曲折,积下了最多的水。浸泡之下,外面的黄土开始剥落。
看着掉在水里的土皮,众人口中不断发出惊呼。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要塌了!”,这股恐慌瞬间蔓延开来。
当地豪族不管羊祜下没下令,径直带着家丁,要去打开城门。
他们要逃离这个地方。
百姓不敢跑,羊祜不能跑,可是这些地头蛇,可顾不上那些。
保命要紧。
城南的水最小,这里是曾经大汉皇宫的所在,自然也是逃跑的首要选择。
结果一到这里,守城军士还在坚持在羊祜的命令,但凡靠近城门者,杀无赦。
外敌还没到,自己人先砍了起来。
在守城士兵的刀枪之下,这些大族,徒留了一地门客尸体。
长安的城门,还是没有开。
可是这矛盾已经埋下,羊祜知道,长安城就算没被攻破,也会被泡成死城。
听到城南发生的事,这位尽力弥补的刺史,在城头之上,对着百姓双膝下跪。
“羊祜无能,连累阖城百姓同受此苦。”
大雨之中,羊祜瘦小的身形显得很是孤单。
……
贾充既败,这是魏国最后的可用之兵,数月之内,再难有援兵至此。
内有隐忧,外有水困,长安凭着积粮,又能支撑多久?
就算撑到了水退,之后城内必然瘴疫横行。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粮食是够,可是药呢?郎中呢?
长安,可是数十万人的长安啊!
羊祜决定放弃。
这个决定做得不容易,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结果一出城,就撞到了卫瓘。
昔日同僚,如今对手。
羊祜看到卫瓘,面露苦笑。
“想不到,来拿我的是你。”
卫瓘也颇觉棘手,他是想冒险,可是面对羊祜,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安已经没有守下去的必要了。
沉默良久,卫瓘终于打破了这个压抑的氛围。
离开长安,回到洛阳。
长安已经没有守下去的必要了。
羊祜还想尽力。
“伯玉,我知道你降蜀时情非得已,不如和我同回洛阳如何?”
羊祜的话,勾起了卫瓘的痛苦。
“我只能放你离开长安。可是让我再次降魏,怕是万万不能了。”
“为何?”
卫瓘扯起嘴角,话说的很是无奈。
“为人臣,反复无常,你让我该如何自处?”
同样的话,柳隐在刚刚也对刘谌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