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战事悬而未决，在司马昭的授意下，魏国于景元五年五月改元，年号咸熙。
图个新气象。
本来改元的事，是司马昭打算在自己加封晋王之后，拿来宣扬开拓之意的。
可是如今，不得不先借用一步了。
消息传到前线，也只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波澜。例行的歌功颂德之后，很快就没人再提了。
就算是贾充这种司马昭头号铁粉，心里都明白。这时候哪怕多抽出一万人来，都比改元要强。
可是抽不出来了。
南方的军队还要防备东吴。东吴虽弱，可是仍然拥兵二十余万。而且他们的战略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方的魏国。
只要不主动到西边挑事儿，东吴大可以拉过所有军队放在长江沿线。所以司马昭宁可抽调北方军队，都不敢轻动荆扬二州的守军。
就这样到了魏咸熙元年六月，长安城内，仍然是人心惶惶。
自从蜀军要决水之后，羊祜的刺史府，每天都聚集了一大群人。
有长安大族，也有普通百姓。
他们央求刺史大人开城门，放他们离开。
羊祜束手无策。
这城门又如何能开得？蜀军在城外虎视眈眈，一旦开门，他们定然会一拥而入，长安不战即破。
所以羊祜只能劝，可是百姓畏官，那些大族又如何肯听？
见说不动羊祜，有些大族反而煽动城中百姓，跑到城门处，给守门军士施压。
羊祜尝试了几次派人突围，可是能拿出来的士卒，无一不被城外蜀军绞杀一空。只试了两次，羊祜便停了。
他不可能为了突围，把长安变成一无军之城。
军士们受羊祜严令，不得擅开城门。面对天天涌过来吵嚷的百姓，这些士兵们也颇觉棘手。
来到贾充和张华约定解围的日子。贾充尽起大军，足有近七万人，终于动身前去求战。
何曾还在张华那里，河北步卒，也顺势编入了贾充的中军。
可这个时候，又岂是贾充想求战，蜀军便会应战的？
姜维得到消息之后，让王含带兵一万，北渡渭水，继续监视长安，与柳隐遥相呼应。
自己则亲率大军，前去阻击。
刘谌不解道：“既然贾充来犯，大将军为何还要分兵向北？”
本意便是引贾充来，如今他来了，不正好趁此机会一举歼灭吗？
姜维摇头笑道：
“城中守军不足为虑。而且我军在长安城下日久，以逸待劳，贾充实不为惧。”
“我所虑者，唯有北面魏骑。”
他担心长安人手不足，张华趁此空虚之时，破坏堤坝。如此一来，汉军前功尽弃。
坝已经筑好，只等拦水，这时候张华要是来了，真是恰逢其时。
姜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刘谌想了想，这样的话，似乎两万人，还是少了些。
“不如让伯玉分一半兵士，也留下来，继续围困长安，防止羊祜趁机突围。”
长安方向始终保持倍于敌军的兵力，至少后方不用担心。
若真如姜维所料，张华去攻柳隐，羊祜再出城从背后夹击，形势还真是颇为棘手。
只是卫瓘如果分兵，正面兵力就少了。
“我军尚有六万，凭摧山营的火力，足以应敌。”刘谌信誓旦旦。
让他来吗？
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北地国相。
就算是卫瓘劝降了陈仓守军，打通了汉中至关中的通道，可他还是不信。
除了姜维，霍弋和蒋斌为首的众将也都神色各异。
姜维说是守军不足为虑，其实也在担心羊祜趁机突围。能留两万人在此，已经是极限了。
姜维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卫瓘，有意想让蒋斌替他。
因为这个工作，太重要了。
六万人打贾充的七万不是不能打，两万人守张华更是小孩儿摸XX——可谓是手拿把掐。
变数，就是长安城里的羊祜。
看住了，万事皆休。
看不住，万劫不复。
当初丞相用错了马谡，就是前车之鉴。
刘谌发现了帐中诡异的气氛，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可惜，柳隐不在。
自己一开始也不信，还是柳隐劝自己用人勿疑。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刘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问问。
不过肯定有他的道理。
刘谌坚持道：“伯玉！”
卫瓘一直没做声。
北地王明显是有意提携，可是大家明显是对自己还不够信任。
姜维平日里待他也不错，可那只是名士相交。
真要让一个降将挑局面，没谁敢拍胸脯说不会出问题。
但是刘谌已经点名问自己了，卫瓘也不能不表态。
“大王有命，自当听从。”
可是这个答案不是刘谌想要的。
刘谌直视着卫瓘，似是鼓励。
“天水之时，你我的约定，可还记得？”
卫瓘这次答得倒是极为爽利，“未曾忘记一字！”
“那好，”刘谌直接拍了板，“伯玉留此处，大将军，我和你同去迎战贾充！”
大军即将开拔，姜维找到在摧山营清点炮石的刘谌，想了又想，还是出声道：
“大王，让绍先替伯玉在此也好，或者二人同留，也不是不行。”
就算是姜维，在初降大汉之时，武侯也仅仅是将五千余士卒交给自己，还没像刘谌这般，一出手就很大方。
“军中熟悉长安情形的，唯有伯玉一人而已。”刘谌还真不是脑子一热，想给自己这个国相立功。
而是从这个角度，他觉得卫瓘合适。
因为只有卫瓘来过长安，也只有卫瓘和羊祜共事过，熟悉羊祜这个人。
姜维仍觉不妥，“可是……”
“大将军信任休然吗？”
姜维还没说完，听到刘谌竟然又扯上了柳隐，不解其意。
“自然是相信的……”
刘谌微微点头：“我也信他，所以我也信伯玉。”
姜维暗自思量，就算卫瓘有异，北面还有王含和柳隐，他也得掂量掂量。
既如此，就当是给北地王卖个人情吧。
已经清点完毕，其余诸营的士卒也都准备好随行军械。
姜维下令，“出发！”
六万汉军，气势如虹，直奔东南方向的贾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