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太守王乂站在林中,时不时便有传令兵来到身前,传递各方消息。
每当有人来通禀一次,就代表着一处蜀军斥候被魏军剿灭干净。
“蜀人,哼,鼠辈而已。”
又有人来通报,说是扑灭两伍蜀军。王乂摆摆手,嘟囔了这么一句。
羊祜严令不得出战,那我去捉老鼠,这总行吧?
所以,王乂加强了对蜀军斥候的搜索,一连几日,双方在这陇山里捉迷藏,互有折损。
和蜀军需要回略阳城不同的是,王乂在让魏军清剿的同时,下令每人携带五日粮食,上山之后,就地潜伏,不需回营。
些许斥候而已,小鱼小虾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真正目的,是正在营前的那些蜀军。
最好是,能勾引出略阳的蜀军。
在城里拿他们没办法,那在野外,自己人数又占优,王乂想不出自己会输的理由。
正是借着加强巡逻的名义,王乂在蜀军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将军队调动到合适的位置,就等着鱼咬钩了。
而蜀军也很是配合,今天他们还敢来,说明蒋斌确实上钩了。
侦查敌情,会遇到敌军,这本就是常事。王乂厌倦了这种憋屈的日子,只要能把蜀军打疼,他们就不敢再干扰自己筑城。
要是略阳的守军也被勾引出来,那说不定还会趁势拿下这颗扎在魏军咽喉的钉子。
凭着这招瞒天过海,他骗过了蒋斌,也骗过了羊祜。
如今魏军散若星辰,遍布这谷口两侧,伺机而动。所等的,不过是王乂的一道命令。
有七八处回报说发现了蜀军踪迹,已经就地扑灭。今天这蜀军倒是谨慎,派出了不少斥候,可能还有些没有找到。
但那又如何?
前日他是李胤的副将,也经历过街亭之败。
如今,他要一雪前耻。
王乂沉声下令,
“围!”
魏军依令而动,山上营中,尽数而出!
王乂更是亲自带兵两千,准备截断蜀军退路!
……
奉蒋斌之令来此的,是牙门将马奉。
作为平西将军马岱的次子,又在大将军帐下多年,马奉也算是久经战阵。
今天的情形,已经让他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竟然一个都没回来,这不符合常理。
连日来斥候折损颇大,显然是魏军加强了搜索。
马奉不知道自己才是魏军的目标,只道是斥候们遇到了麻烦,一时间难以脱身。
他仍然没想到,魏军是有意张了一张网,只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既然判断错了方向,马奉也便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他派出军士,沿着斥候出发的线路前去接应。
这其实是不应该的。
可是这些斥候都是老兵,战场之上,老兵的命要更金贵,能救还是要救。
结果还没等军士完全派出,马奉突然发现,身后竟然冒起烟来。
随着浓烟升空,自己两侧,也同时冒出了大股魏军。
已经顾不上去救那些斥候了,马奉连忙下令撤军。
可是来不及了。
魏太守王乂,亲自带兵出现在马奉身后。
发现四面被围,汉军已经隐隐有些慌乱,阵型也开始松动。
马奉知道,一乱,他们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别乱!盾牌兵在前,弓弩手于后!先把魏军射住!”
马奉急吼着,勉强维持住了即将溃散的势头,盾兵纷纷上前,构筑起一圈简陋的防线。
阵中弓弩齐发,箭簇如同蜂群一般,射向自山上狂奔而下的魏军。
冲在前头的魏军中箭倒地,可是后面的人速度仍然不减。
马奉环顾四周,自己人数明显处于劣势,估计对面是倾巢而出。
四面都是魏军,见到汉军射箭,魏军弓箭手也纷纷停下脚步,往包围圈中射箭。
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这样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
马奉咬了咬牙,只能寄希望于身边这些人,能和自己挺住吧。
“和我一起,直取魏营!”
既然对方把人都派了出来,营中估计不会留下多少兵马。
王乂看着冲向自己营帐的蜀军,面露不屑。
你只有两千人,不投降,还想着反杀吗?
马奉一边带着人直奔魏营,一边留心两边山上的情形。
不出所料,被自己的攻势这么一带,身侧的魏军也纷纷往营帐靠近。
己方身处谷地,无高可守。马奉想借此牵扯魏军的路线,只要包围圈一被拉扯,便有机会冲出去。
而此时,身侧的魏军被自己的攻势所带,也纷纷往营帐的方向靠近。
这样,身后的那股魏军,隐隐有孤立之势。
终于扯开了一条口子,是机会。
原本是下令攻取敌营,现在又要调转进攻方向。战场瞬息万变,命令已经没法儿传到每一个士兵的头上。
马奉疾命:“看我牙旗的方向,冲!”
向前劫营是假,向后突围是真!
随即马奉一人当先,把身边能听到自己喊话的士兵都带上。
牙旗高高举起,直奔身后的王乂!
虎步军长久以来的良好军纪,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但是看到象征着主将的旗帜,大家还是跟在马奉身后,奋力冲杀。
如臂使指!
为将,在这种时候需要随机应变,保持冷静。为卒,则要紧跟在旗号之下,同进同退。
看到汉军掉头,两侧身后的魏军也纷纷改变方向,追在这股决死冲锋的汉军屁股后面,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马奉不停地拨开身边飞来的箭矢,他的眼里只有那个骑在马上的魏军主将。
杀了他,就能逃出去!
……
王乂有些想夸赞一下对方的统兵之人,能在如此绝地之下,仅凭人力硬生生拉扯出一条缝隙,倒是个人物。
可是又能如何呢?
一万人杀不动两千人,那自己以后可以不带兵了,回家带孩子去吧。
汉军杀到魏军身前,洪水也终于遇到了堤坝。
王乂却是没敢和马奉交手。
能群殴,咱也犯不上单挑。
马奉在马上,长枪轮转如飞,左冲右突。趁着王乂军孤立的这片刻功夫,竟然真被他硬生生凿出一条口子。
马奉冲了出去,身后却传来大呼:
“将军弃我乎?”
马奉一把勒住战马,回头一看,跟自己出来的,只有寥寥十几人人。
自己是挑对方阵侧薄弱处突围的,可是身后的那些汉军,运气就没他这么好了。
他们被魏军挡住,已经陷入了重围。
马奉紧紧攥住手中的枪,手上青筋暴起。
眼睁睁看着汉军被屠戮,这让他睚眦欲裂。
“你们马上回怀葛,向护军求援!”
冲出包围圈的士卒纷纷急问:
“那将军你呢?”
马奉不再答话,狠夹马腹,再次冲入阵中!
他妈的,不就是个死吗?
老子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