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伯……”
朱允炆面上带着无奈:“春闱尚需陈宗伯主持大局,至于督运辎重、粮草、军器,自有五军都督府与兵部。”
陈迪却叹了口气:“陛下,开国已久,老将殆尽,都督府中继位的勋贵子弟大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而兵部文官也并无精擅此道之悲,先前战事宽松之时尚能勉强应付,可一旦战事仓促,便要手忙脚乱。”
陈迪沉声道:“先前曹国公大营被袭,急需辎重,兵部与都督府之人调派不当,以至于各个府县之间难以配合,出了不少差错。”
“若明春战事再起,粮草辎重供应不足,大军与燕逆作战定处处受制。”
“臣虽不才,然于督运辎重、处置后勤一道亦却有了解,愿为陛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朱允炆看着躬身请命的陈迪,忍不住苦笑一声。
瞧不起都督府、看不上兵部,要是别人朱允炆早就不屑一顾了,但陈迪当真有这般资本。
因为他就出身勋贵之家,其家中世袭抚州统御百户,而陈迪虽自小喜读诗书,但家传的统兵作战本事也没落下。
洪武初年他被荐为府学训导后,便一路升迁,翰林侍讲、山东左参政……
后其在云南右布政使任上时,连遇叛乱,陈迪带兵有方,普定、曲靖、乌撒、乌蒙等诸蛮依次被其击破平定,其战绩都不输一些将领。
先前李景隆大败,消息传回京师的第二日,陈迪便上了一道大篇幅的奏疏,言平燕之事。
朱允炆与亲近文武看过后,都交口称赞,所以他自然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至于陛下所言春闱之事,下有黄、陈二位侍郎操持,上有陛下统领大局,定当平安顺遂。”
陈迪知道朱允炆的担忧,又补充了一句。
但他不说还好,一说朱允炆又有了话头:“陈宗伯还不知道吧?”
他摇摇头,无奈道:“陈侍郎亦上了奏,想外出督军,为国效力。”
朱允炆苦笑一声:“诸位卿家有这般报国之心,朕深感宽慰,只是朝中的事也要有人做才好……”
“这……”
陈迪一怔,回过神后面上却无多少愕然,只是有些无奈:“以复初的性格,臣早该想到……”
礼部左侍郎名为黄魁,右侍郎名为陈性善,后者是洪武三十年的进士,性情稳重从容、遇事不乱、目光长远,早就得太祖看重。
如今这般请求似乎也合他的性格。
“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
朱允炆摇摇头:“如今曹国公尚在德州募集兵马,大军方败、天寒地冻,并非再起兵锋的时候,怎么也得等到开春再说。”
陈迪也知道礼部不能一下子走一个尚书、一个侍郎,怎么也得将事情安排完善才行。
“陛下圣明,臣遵命。”陈迪拱手应是。
随即他又道:“陛下,今日臣与茹总宪来还有另一件要事。”
朱允炆望了望茹瑺,他还以为茹瑺是单独有事,但看这样子是被陈迪拉过来的?
“二位卿家但说无妨。”
“谢陛下。”
陈迪面色沉凝:“燕逆携军胜之势,摇唇鼓舌,矢口猖言,变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
“其大肆散播谣言,发布檄文,鼓动天下,已有难遏之势。各地来报,多有罪人、反贼北上,蚁附燕逆。”
“正如陛下所言,大军方败、天寒地冻,正是当休养生息、含血吮疮之时,不能再起兵锋。若此时贼军再向辽东、山西发难,朝廷兵马将难以应对。”
朱允炆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燕军一封接一封的奏疏、檄文,脸色也愈发难看。
临近年关,他仍闷闷不乐。
除了受李景隆大败的影响外,就是那些奏疏、檄文的功劳。
堂堂朝廷,竟叫个逆藩问的难以应付,不得不说此乃奇耻大辱。
但燕藩的奏疏中处处拿太祖高皇帝说事,再加上朝廷本身的屁股也确实不干净,所以他们硬生生被燕藩的气焰压制住了。
朱允炆不仅心中生怒,而且还有焦急。
正如陈迪所言,燕藩得了名头,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
朱允炆也不信,他们发完那篇檄文后,还会老老实实地按兵不动,说不得现在已经筹谋出兵了。
“前几日茹总宪寻到臣,说了一道缓兵之计,臣这几日左思右想之下觉得颇为可行,是以特来与茹总宪禀报陛下,请陛下定夺。”
“二位卿家直言即可。”
朱允炆上身前倾,眼睛发亮。
陈迪等了片刻,见茹瑺没有动静,便开口道:“陛下,燕逆之言多以攻讦朝中文臣为主,指责齐、黄二位大人变更祖制,言其为奸佞。”
“燕庶人起兵便是以清君侧之名,掀起战祸。”
“若陛下将齐、黄二位大人免职,燕逆便失了继续用兵的理由,届时陛下或可直接去书,令燕庶人息兵罢战。”
当然,朱棣又不傻,他肯定不会听。
但朝廷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齐泰、黄子澄被免职,燕藩就失去了攻击对象,再继续下去就是作乱了。
“免职黄先生和齐卿家?”
朱允炆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迪、茹瑺两人,似乎在震惊他们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自然不是真免职。”
茹瑺见此急忙解释道:“陛下只是发旨将二位大人解职,实仍可留二位大人在宫中,共商平燕大计!”
朱允炆一怔,这才点点头。
要是真如此,那似乎也未尝不可……
既能抨击燕藩的气焰,撤去他们的攻击目标,朝廷还没受什么实质性损失……
“但此计亦有不妥之处!”
陈迪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