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手机,赖床的快乐直接少了九成。
更何况是被亲爹眼睁睁地看着赖床,连最后一丝赖床的惬意感都消失殆尽。
朱瞻壑爬起来吃完早饭后,便跟朱高煦上了马车,向城外赶去。
按理说如今的城外其实并不安全、也不保密。
昨日燕军赶走了南军后,并未深追,所以如今的北平城外肯定还散落着许多逃散的南军。
热气球起飞后万一被他们看到,泄露了消息就大事不妙了。
但今日是很多个将领一同去见识、并乘坐热气球,大营中的燕骑一早就进了山,把周遭的地皮都快犁了三遍。
还有不少骑兵散到了更远处去值守,力求排除更多隐患……
马车出了城,便向西山方向赶去。
朱瞻壑看着窗外一片灰白的原野,又转回头望向在一旁半躺着、颇为悠哉的朱高煦。
“以后十七爷爷就在咱们府上住了?”
“嗯。”
朱高煦鼻子里嗯了一声,睁开一只眼睛:“你以后闲着没事,少往那边跑。”
朱瞻壑听出了他的倾向,心中一动又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十七爷爷一家面前,怎么一开始没把话说全?”
又或者说,为什么当场给大伯在话里下套。
“什么没把话说全?”
朱高煦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不是把话说全了吗?”
呵~
朱瞻壑笑了一声,如果说原先他还不太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敢肯定朱高煦是存了坏心思的。
如果被冤枉了,他肯定不是这个反应。
“唉!”
朱高煦也知道自己瞒不住朱瞻壑,叹了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软垫上:“壑哥儿,你说你爷爷要是真领着咱们打到了京师,杀进了皇宫,他是不是就得当皇帝了?”
朱瞻壑差不多明白了他的心理,但还是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他当了皇帝,太子肯定是你大伯吧?”
朱高煦说到这里,脸上的不甘显露无疑。
他猛地坐起身,咬牙道:“我跟着你爷爷在外边出生入死,挨刀挨枪的,凭什么最后有了皇位,就得让他摘了桃子!”
“就凭他守个城吗?”
朱高煦冷笑一声:“还说什么一鼓睡、四鼓起很累,以前我在外边打鞑子的时候,两三天都捞不着合眼,我是不是早就该累死了?”
朱瞻壑明白他心中的窝火和不甘,但还是道:“可是十七爷爷又不傻,他肯定看出来了……”
“他本来就知道。”
朱高煦长长出了口气,枕着双手又半躺了回去:“我本来没想这么多,你猜是谁和我说的?”
朱瞻壑一怔,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就是他?”
朱高煦却点了点头。
“这……”
朱瞻壑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
他想了一会后,又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和大伯对着干吗?”
朱高煦只犹豫了片刻就摇摇头:“现在还不合适,你爷爷只要出征,我就跟着,怎么和他对着干?”
“不过你在北平整天和他在一块,我可得提醒你两句,你大伯可不简单,他这人心眼子多着呢。”
说到最后,他的音量都压低了好几度。
朱瞻壑回以好奇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大伯朱高炽心眼多,心眼不多以后也不可能当上皇帝。
但自家亲爹又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朱高煦对他的好奇目光很满意,此刻既是叮嘱,又带着几分倾诉八卦的心思小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次跟着你爷爷去怀来?”
“是宋忠那次?”
朱瞻壑下意识就想到了几个月前,朱棣领兵攻怀来的经历。
那也是拿下北平后,朱棣第一次领兵出征。
“对!”
朱高煦点点头,继续道:“以前你爷爷北征,北平都有三司衙门管事,轮不着你大伯,那次是他头一回。”
“你还记得你爷爷回来之后,要他禀报城中发生的事,然后他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咱们都听的不耐烦,但唯独你爷爷什么都没说?”
“嗯。”
朱瞻壑点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从那次以后,大伯就改了这个毛病,禀报时都是往简略了说,只说重要的……”
“那可不是毛病。”
朱高煦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人家那是给你爷爷表忠心呢,不把大事小事都一股脑说出来,怎么能表现出他毫无隐瞒呢?”
朱瞻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望着朱高煦:“那你是怎么知道……”
“你大伯肯定懂什么要事该禀报,什么琐事不该禀报!”
朱高煦仿佛知道朱瞻壑要问什么,果决地道:“以前我和你大伯在京师念书……”
“嗯……”
他沉凝了片刻:“也就十一二岁吧,那会高皇帝让我们这帮世子、郡王分阅奏章,你大伯看完之后汇报上去的,可都是挑选好的要事,其他的比如错字谬误什么的都省下了没说。”
“高皇帝问他报上来的是否有疏漏,你猜人家怎么答的?”
“怎么答的?”
朱瞻壑好奇地望着他。
朱高煦嘿嘿笑了一声:“人家说,顾小过不足渎天德。”
“一般的小事怎么能去劳烦皇帝天子呢?”
“这……”
朱瞻壑一下子明白了。
十年前都明白的道理,现在岂能不懂?
不得不说,这倒是颠覆了朱高炽在朱瞻壑心中的形象。
之前他虽知道大伯聪明,但心中一直没个具象化的概念。
如今却是知道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守城时大伯的一些行为就值得人深思了……
朱高煦看着他这幅模样,也懒得再言语,转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