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何人?”
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射在刘璟与高巍的马前,没入地面,尾羽楞楞晃出残影。
马儿受惊嘶鸣,马上的两人也出了一层冷汗。
“本官谷王长史刘璟。”
“本官吏部主事高巍。”
二人虽恐惧,但心知此时决不可丢了朝廷的脸面,齐齐挺胸昂头,冷冷望着城上。
“城中主事者何在?”
朱瞻壑转头望向朱高炽,却发现他一直站在后方,根本没有露头和下面两人交流的意图。
“燕王父子可在城中?”
高巍策马再上前一步:“本官有信交予燕王。”
朱高炽顿了片刻,轻轻摇头,城头上的守军立刻对下方喝道:“回去吧,王爷不在城中,也没人收你的信。”
高巍与刘璟对视一眼,前者再对城头上喊道:“燕府世子可在?”
“世子收信也一样!”
朱高炽却铁了心,继续摇头。
“请回吧。”
士卒继续高喝。
高巍仍不死心,继续叫了几遍一直没有回音,这才不再言语。
反倒是刘璟策马上前几步,拿出一份诏旨开始宣读。
朱瞻壑侧耳听了听,发现同先前朝廷的诏旨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简短直白,申饬燕藩的反贼。
看来朝廷也想不出什么驳斥他们的说法,只能避重就轻。
宣完旨后,刘璟、高巍二人便策马后退。
朱瞻壑知道,这是对方要开始攻城了。
“殿下……”
高武从后方走上来。
他刚说了两个字,朱瞻壑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无妨。”
他脱下外套,露出身上的一副小型甲衣:“我也在此守城。”
据记载,由于兵力差距,这场北平保卫战打的异常艰难,到最后“城中妇女皆乘城掷瓦石击之”。
老弱妇孺都上了。
朱瞻壑虽然可以凭借燕王长孙的身份搞特殊,但他却不想那样做。
他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是整个王府。
所以,与其后面战况危急、危险的时候再来,不如现在就上来逐步适应战争的烈度。
“长孙殿下,您也要留在城头上?”
不远处的将领们望见了朱瞻壑身上的甲衣,个个无比错愕。
朱高炽更是快步走过来:“壑哥儿,你留在城头上作甚?”
“此处太危险,快快回去。”
朱瞻壑摇摇头,朗声道:“大伯,诸将士皆为我燕藩而战,我身为爷爷的孙子,就算不能身先士卒,上阵杀敌,也不会退缩在后。”
他面容坚定:“更何况大伯都已决意在城上与将士们坚守,我又岂能堕了咱家的声名?”
一番话说的朱高炽无言以对,一旁的将领们更是惊异莫名。
“长孙殿下这般年纪竟就有这种见识?”
“我倒觉得王爷的孙子有这般见识不足为奇,但有这般胆识就太厉害了。”
“不错,能想到的人不少,但真敢站上城头,立在箭雨下的人就不多了,更何况殿下还是个少年人。”
将领们望向这边,小声窃窃私语,连城下正在逼近的南军都暂时被他们忽略了。
“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怕他真见了死人后就怕了。”
“我倒觉得未必,你忘了他爹可是高阳郡王?”
“额……这倒也是……”
朱瞻壑并未听到将领们的言语,因为城下的南军已经近了。
战鼓雷动。
扛着长梯大盾,参差推进的兵马犹如黑色潮水,汹涌着向城墙冲来。
更远处还有高耸过城墙的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正缓缓向北平推进。
一旁的将领们也没了闲谈的心思,纷纷回到自己值守的城墙段。
啪~啪~
一张张长梯接二连三地搭到了城头下方,南军的前锋们拼了命地往上爬。
朱瞻壑手持一把短弓,想上前看一看,却被人一把拉住。
还未等他回头,高武便架着一面半身高的大盾,来到了朱瞻壑前方:“殿……殿下……”
“好,你在我前方。”
朱瞻壑眼睛一亮,这盾牌有高武半身大,也就相当于他整个人这么高。
有了这玩意,就不用担心被城下的流矢射中了。
他在盾后向城墙下望去,看见的是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杀!!”
城头上的守军将一节节滚木、一块块落石顺着梯子用力砸下。
梯子上的南军立即扬起盾挡在头顶,有的用力抗住,但有的却惨叫着落下,运气好还能留着一口气,运气不好便直接魂飞魄散。
此外还有熬的滚烫的热油、金汁,纷纷被守军们用勺子扬起向着登城南军们头上招呼……
城下的南军们也并非只挨打,同样有弓手在盾卫的保护下向城头上射箭,专门瞄准那些露头投掷的守军。
朱瞻壑探出头来向下望的功夫,高武的盾牌上就已接了三根箭了。
他立即缩回头来。
这还只是朱瞻壑所在的这段城墙上的战况,换句话说,这只是庞大战场的一个小小剪影。
整个东城城墙就是这一段城墙的放大版。
且方才朱瞻壑探出头的时候,还遥遥望见南军似乎还分出了兵力,向南北两侧而去。
这说明南城墙、北城墙,甚至后方的西城墙马上也要遭到进攻。
“放箭!放箭!”
负责守备这一段城墙的燕山中护卫千户梁铭高喝着,指挥守军们从城头上的垛口向下射箭还击。
朱瞻壑亦拿起短弓,瞄准了城下远处的一队弓箭手,弓手们身前亦有一名小旗模样的人,正指挥着他们向城墙上放箭。
此人准头非常好,每一箭下去要么有守军狼狈退后,要么就是直接受伤、中箭倒地。
这还是有城垛掩护,若无城垛,此人岂不是一箭一个?
朱瞻壑遥遥瞄着那人,拉弓搭箭。
于此同时,千户梁铭也终于布置好防务,快步向朱瞻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