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领一怔,潘忠、杨松可是还有三万兵马,就算救援雄县不倾巢而出,但调出两万多来还是有可能的。
以燕军这阵子在北疆的辉煌战绩,他们也不可能不重视。
如此情况下再想生擒他们俩,难度非常大。
将领们看着朱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谭渊!”朱棣突然开口。
谭渊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末将在。”
“你领兵千五百人,至月漾桥水中设伏。”
朱棣指着沙盘上的一道长桥:“待潘忠、杨松所领南军过河后,尔等听到炮声便出水占桥,待二人逃窜时务必坚守之!本王会尽快派人支援你。”
“是,王爷!”
谭渊领了命就要走。
“且慢!”
朱棣又叫住他:“潘、杨何时过河,本王也不能确定。”
“你所领兵马每人都带上茭草、菱角一类水草,顶在头上,如此也可隐蔽换气。”
谭渊顿了片刻,又点点头:“是,王爷!”
谭渊出了门叫上亲近便往外走,调集了一千五百余兵马,便疾速飞驰赶往月漾桥。
“爹……”
谭渊的长子谭忠策马离他更近些,面上有几分犹豫:“我看王爷说的挺对的,您以后就别杀那么多人了。”
方才他在堂外,也听到了朱棣的那番话。
谭忠觉得很有道理,滥杀必有损阴德。
今天破城后他跟着谭渊杀了不少人,对他父子二人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以往在谭渊的带领下,这种情形也不少。
谭忠随父征战多年,在战场上杀敌众多。
在战场上杀人那是双方各为其主,不杀自己就得死,谭忠心安理得,下了战场还是该吃吃、该睡睡。
但手刃那些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俘虏却是另一种感觉。
前者是搏杀,后者是屠杀。
每次谭忠跟着父亲杀完这种人后,都两手发软、双腿发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睡觉时闭上眼,那些人或愤恨、或不甘、或哀求的面孔就会在谭忠心里浮现,让他整夜整夜的失眠。
谭忠也曾就此事多次劝过谭渊,然而都被谭渊呵斥住。
今日听过朱棣一番话后,谭忠再起了劝解自家父亲的心思,想借着王爷的这股“东风”,纠正谭渊的做法。
“你懂什么!”
谭渊转回头盯了他一眼,吓得谭忠一窒。
“王爷不杀,因为他是王爷!你我为将,要主动替王爷分忧,怎能不杀?”
“放他们离开,便是纵虎归山,下次两军对垒时,又要受其所害!”
“可是……”
谭忠看着谭渊的神情,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一行人疾驰向南,邻近正午时才赶到月漾桥。
谭渊派出探马,令其带着望远镜远观鄚州方向大路的动静,余者藏好战马,就地啃着干粮填饱肚子。
潘忠、杨松的动作比朱棣想象的还慢。
及至申时二三刻钟时,南方的大路上方才黄尘滚滚、旌旗猎猎、车马踏踏,正是二人领着两万五千兵马杀来了。
谭渊部早就清理了痕迹,尽数藏入水下,甚至士卒们身上都泡的发白、发皱。
南军将领、士卒无一人在意远处水面上的这些“杂草”,毫不犹豫地踏过长桥,一连急色向雄县驰援而去。
燕军正在攻城,若去晚了导致城池陷落,这一趟可就白跑了。
穿过月漾桥,雄县正在前方不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模糊的城池影子了。
潘忠、杨松一边下令放缓前进速度,一边派出探马前往打探消息。
都走到这里了,怎么也该听到燕军攻城时的动静了,但此刻前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立即察觉出不对来。
然而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心中猜疑的同时,远处的雄县城头上,朱棣正持着一根望远镜遥遥望向他们。
“现在知道不对了,已经减速、差人探查了。”
朱棣在城头上,就将潘忠、杨松部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他盯着南军主力的位置不断移动,又看着越来越近的探马。
待探马终于发现不对,开始折返时,朱棣才下令。
“开炮!”
他话音落下,两边的士卒立即点燃了数门大炮的引线,随即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出。
距离这么远,自然打不到潘忠、杨松所在,但朱棣的目的并非杀伤,而是传递消息。
炮声响起后,道路两旁埋伏已久的燕军便举起大旗,高喊着冲杀出来。
同时谭渊的“水军”也冲出来,占下了月漾桥。
南军瞬间便陷入了四面埋伏的险境!
朱棣手持望远镜,遥遥望着南军惊慌失措的场面,将战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他终于瞧累了,把望远镜拿下来连连感慨:“探听情报、把控机宜、掌握战机……”
刚拿到望远镜时,他就预感这东西有大用,但当其真的应用到战场上时,朱棣才发觉自己还是小觑了它。
“此物有如神器,自开战以来着实帮了我军的大忙。”
他说的不夸张。
就如方才,太早开炮会导致潘忠、杨松提前警觉回撤,使得谭渊压力暴增,很有可能会失守月漾桥,甚至被众多的南军围攻至全军覆没。
太晚开炮则会让南军发现情况不对撤退,则让燕军失了先机。
往常把握这等时机只能依靠主将丰富的经验和判断能力。
但人不是机器,经验再丰富的主将也有失误的时候。
可如今朱棣有了望远镜,他能将对方的位置牢牢掌握,不仅不再有失误,而且还能做到最好、最完美!
而且不仅是朱棣觉得这东西好用,用过的将领都说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燕军甚至已经有离不开它的趋势了。
“壑哥儿好像还在研究新的火铳。”
朱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铜筒,望远镜已经让他尝到了甜头,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朱瞻壑的第二件发明问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