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听的动心,只是面上还有几分顾虑。
“此时仅燕庶人一人起兵,平之尚且易事。”
“若对宁王、辽王逼迫太紧,万一他们也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兵,与燕庶人形成合流之势,那该如何应对?”
“不如等平定了燕藩,再徐徐图之?”
朱允炆说话的时候期待地望向黄子澄,显然觉得黄先生应当也是这个想法,这也与他一直以来的缓削方案相应,所以朱允炆期望得到他的支持。
但黄子澄今日不知怎得,却一句话也不说。
齐泰虽不明白今日他吃了什么药,但也知道这是个机会,急忙趁势追击,对朱允炆劝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若宁王、辽王本就有反心,陛下不下旨召还,他们也定会追随燕庶人!”
“反倒是从前日的消息来看,宁王并未派兵与燕庶人,也并未有所支持,可谓牵连不深,向来他或许也心向朝廷和陛下。”
“而辽王较宁王更远于燕庶人。”
齐泰似乎也是考量了许久,才有了今日之言,他沉声道:“若早早下旨,则可将二王尽数召还,免去许多波折。”
“若继续让他们摇摆不定,说不得会为燕庶人所趁,蛊惑二王,让他们一同反抗朝廷。”
“这……”
朱允炆听完后,只觉得齐泰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
他又将目光望向黄子澄,但后者却还是一言不发。
朱允炆面上不免闪过几分失望,他思索了一会后,还是点点头:“就依茹卿家和齐卿家所言吧!”
齐泰松了口气,当即拱手拜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茹瑺见此亦跟着顿首……
待朝廷的旨意抵达北疆,正是北平大军欲开拨的前夕。
“要宁王、辽王自海路还朝?”
朱棣盯着手中的情报,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他看了良久后,方才将其放下,陷入思索。
一旁的道衍和尚见此,出声问道:“王爷可是在想着宁王?”
“不错。”
朱棣面色沉重,轻轻点头:“大军出征在即,在北平怕是等不到什么回声了。”
“我已经同高炽说了,一旦大宁有消息,立即遣人,星夜疾驰至真定告知我。”
朱棣叹了口气:“我这个十七弟并非简单人物,看似柔弱,实则很有一番主见。”
道衍和尚沉思片刻:“若宁王走又不走,助又不助,只欲两不相帮,那王爷就得怀疑他的用心了。”
世上哪有两边都好的好事?
更何况宁王也没有做墙头草的那般实力。
既然已经身涉其中,无论最后是朝廷赢,还是燕藩赢,怕是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宁王不傻,想来也不会做这些两头不讨好的事。
那他可能就是别有想法,亦或者在等什么变数。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前次于喜峰口我也有所察觉。”
“他或是有些心思,待我与朝廷两败俱伤时,再出手摘个桃子……”
“是与不是,可观其后效。”
道衍和尚沉声道:“若宁王不理会朝廷调令,又不主动驰援王爷,那就可能别有异心!”
朱棣没再说什么,沉默不言。
翌日。
朱高煦早早便在院中呜呀怪叫着不消停,连带着朱瞻壑都被吵醒。
他揉着眼睛出来时,却见朱高炽正在韦弦和宫女的帮助下穿戴甲胄。
“完了!”
朱高煦牙关紧咬,不知是气别人还是气自己:“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终究是没用!快胖的连甲都穿不上了!”
“叫你吃那么多!先这样吧!”
韦弦没好气地帮他按着两个甲片,由宫女勉强系在他身上。
“总不能穿着布衣跟爹出征!你今日先凑合着,等到了军中再寻个和你体格相近的,换一套穿着……”
“也只能如此了。”
朱高煦有些沮丧,转头间冷不丁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朱瞻壑。
方才的窘态肯定被瞧了个一干二净,他又羞又恼,忍不住就像找点茬。
但朱瞻壑早知他的作风,立刻转身回了房间……
今日朱棣复在端礼门前誓师,誓师完毕后,便领大军南下……
八月十三,真定。
暴昭与平燕布政使司的一干官员早早就等在了城外,远远迎接。
“耿老将军军势蔚然,恐怕破燕只在旦夕之间。”
“漫山遍野啊!吾生平首次见十万大军!”
“如此天兵一至,何愁北平不破……”
出迎的不少官员们远远望着大军开来的情形,忍不住惊叹之声,甚至还有人小声地当场赋诗作词,引得身边同僚叫好。
只是暴昭与几个有经验的大臣看着远处行来的兵马,却微微皱眉。
“旌旗都东倒西歪,阵势散漫。”
有人小声疑惑:“难道耿老将军不在军中?”
耿炳文御张士诚十数年,战无不胜,绝不可能是酒囊饭袋,这种行军阵型与他的水平不符。
“怕是老的顾不上阵势了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越来越小,大军已来到跟前。
耿炳文满头华发,一身坚甲,领着一干将领纵马来到阵前。
“暴大人。”
耿炳文下了马,银发矍铄,眉宇间却难掩疲态。
暴昭目中本有几分不满,欲说些什么,见了此等情形却又憋回了肚子里,只是问候道:“耿老将军一路辛苦了。”
“食君之禄,谈何辛苦?”
耿炳文强提起精神,与暴昭等人一同入城:“暴大人可知燕王已挥师南下,如今已抵娄桑?”
“本官昨日方知。”
暴昭点点头,神色好看了不少。
耿炳文虽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但情报却收集的很到位,虽在南边却比他这个平燕布政使的消息还灵通。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能破那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