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刘都督当真是不简单啊!”
陈亨的长子陈恭感慨道:“爹,以前咱们都小看了人家。”
“没想到今天他不声不响地就给卜万挖了个大坑,险些让卜万栽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不能小觑天下英雄啊……”
陈亨高大的身躯倚在椅背上,眉头微微蹙起。
“本以为是老到动弹不得了,没想到是韬光养晦。”
“爹,你们怎么都念叨那刘真!”
三子陈懋已经生了半天气,现在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燕王那封信写的也太气人了!”
“爹给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想到就换了他这一顿骂!”
“我看刘真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就是个鼠肚鸡肠的小人!早晚得给朝廷剿灭了!”
他话音落下,陈家老大和老二对视一眼。
陈亨呵呵笑着摇摇头:“懋儿,你大哥和你二哥都看懂了,唯独你没看懂。”
“父亲,三弟他毕竟刚入行伍一年,没什么……”
陈亨摆摆手,打断了老大陈恭的话。
“我不是怪他。”
陈懋懵逼地看着父兄,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反应。
“爹……”
“王爷写信责难我是假,保护我才是真。”
陈亨笑着对他解释道:“若无他唾弃我的这些话,为父如今恐怕是要和卜万一块坐在牢里了。”
“啊?”
陈懋一愣,思索了半天,方才如梦初醒。
“这……要是他们怀疑卜万,肯定会连带着怀疑你……”
嘟囔了几句,陈懋终于想明白了那些话的真正用意,不由得为自己方才的话羞愧。
“无妨。”
陈亨宽容地笑了笑,三个儿子之间,他其实还是最看好老三。
只不过如今他还年纪太小,经验太少。
还得再好好历练一番,以后才可能成事……
父子三人谈话的时候,守在账外的亲兵忽然出声:“都督,徐指挥来了!”
陈亨不假思索地道:“请他进来!”
话音落下,一个汉子便急乎乎地走了进来。
营州中护卫指挥使徐理,曾任永清左卫指挥佥事,是燕王的旧部,后来改任营州中护卫,今次被调来喜峰口一同防备燕军。
陈亨来大宁后,与他交往甚密。
二人还有另一同党,名为陈文,曾任大兴左卫指挥佥事,后来改任营州右护卫指挥使,只不过这次没接到调令,也就留在了营州。
“陈都督,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下午徐理得知卜万私通燕王被擒时,惊骇莫名的同时,亦是满头雾水。
“卜万竟是王爷的人?”
徐理感觉整个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他藏的竟然这么深,我先前从来没发现任何端倪!”
陈亨和陈恭三人都张了张嘴。
徐理紧捏着拳头,瞳孔放大,舒缓着自己的震惊:“刘真这厮竟如此狡猾,卜万已经这么小心了,竟然还是叫他发现了王爷送来的密信!”
“陈都督,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啊!要救卜万吗?”
“你是不是见过那封信?上面写的什么?”
徐理的问题如连珠般抛了出来,陈亨父子想回答他都没能插上嘴。
“徐指挥,你先冷静。”
陈亨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抢先解释道:“卜万其实并非王爷的人!”
“啊?”
徐理一愣:“那……那今日……”
“但那封信确实是王爷亲笔所写,不会有假。”
陈亨将今日隐藏的实情娓娓道来,听得徐理一愣一愣的。
“这……”
他反应了半天,才猛然抬起头来:“既然卜万已经被刘真下狱,那咱们今晚是不是能……”
徐理目中闪过一抹寒光。
“此事不能急。”
陈亨摇了摇头:“卜万虽被下狱,可如今还在关内。”
“若你我突兀起事,刘真定会派兵阻拦,到时候若让他和卜万的那些心腹部属合力将卜万救出来,他振臂一呼,必有诸多将校兵卒景从。”
“届时你我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徐理想着那等局面,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刘真这老狐狸竟然藏得这么深!”
回过神后,徐理有些咬牙切齿:“不光提前给宁王去信,最后还牢牢看住卜万……”
“咱们都小看了此人。”
提及刘真,陈亨也摇摇头:“恐怕王爷定计时也没对他顾虑太多,不想此人却成了最关键的拦路石。”
“那咱们该怎么办?”
徐理看着陈亨:“等明天宁王的书信到了?”
“不错。”
陈亨点点头:“战前大将有通敌之嫌,宁王定非常重视,说不得就会让人将卜万押回大宁,亲自审讯。”
“到时候喜峰口便只剩我与刘真两个都督佥事。”
“那时才是起事的时候。”
徐理点点头,赞道:“此乃最妥帖的法子。”
……
于此同时,大宁。
自从朱棣在北平起兵后,宁王朱权便多了个失眠的坏毛病,时常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今夜亦是如此。
皎洁的月光透光窗棂,洒到地上、床边,宛若斑驳凝霜,正如李太白诗中之景。
只是朱权却无心欣赏这些。
他双手垫在脑后,面上虽隐现疲惫,但一双星目中没有半点睡意,直勾勾地盯着床帐的篷顶。
眼底思绪百结,面上时而纠结,时而悲哀,时而又有浓厚的野心浮现。
如此半晌后,朱权的眼皮才渐渐沉重了几分,终于在不经意间渐入困境……
砰砰砰砰砰!!!
急促又猛烈的敲门声突兀如雷震般传来,在朱权耳中无异于猛鬼拍门,惊的他险些翻了个白眼。
“谁!!”
朱权怒目向门边而视,眼珠都快红了。
“王爷!喜峰口急报!”
门外宦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