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将军，那现在……”
有千户犹犹豫豫地发问，目前城中可不像是正在作战。
“王爷起兵清君侧，靖国难，如今张昺、谢贵均已授首，大军已经控制了北平城、三司衙门、八城门。”
“五卫兵马与北平屯田军士俱已经追随了王爷。”
唐云减缓马速，直到停下来。
他转身望着在场诸将，目光很是坦诚：“你们的西直门最后一门。”
几个将领身子微微一颤，唐云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北平已落入王爷手中，要么加入，要么死。
包括刘远在内的大兴左卫将校们面色不怎么好看，毕竟是被骗出的城门。
有的咬牙切齿，愤恨地望着唐云；有的面上忧虑，似乎在担心造反的下场……
要不是手上没有什么兵器，说不定早就上去将唐云乱刀砍死了。
唐云对此早有预料，他特地让这些人脱下铠甲、换上蓑衣去见王爷，就是为了除去他们手中的兵器。
哪有去面见上司还带着刀剑的？
尤其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
“王爷如今已经起兵，正是聚攘贤才之时，也是尔等谋求大用之时。”
唐云注视着这些人的眼睛，直白地道：“靖除国难，战功卓著者，封侯拜相、称公享国，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福泽子孙，俱不在话下。”
大兴左卫的将校们还是沉默无言，有个千户苦笑一声：“唐老将军，富贵虽有，但恐怕并非那么好享的吧？”
以一藩之地，对抗朝廷天下。
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岂是唐云说的那么美好？
这话也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尔等平心而论，当今陛下与王爷谁更胜之？”
“自然是王爷。”
几乎不需要思考，有几个将校不约而同地说出了答案。
他们跟随燕王在塞北征战多年，自然明白他的能力，堪称一代雄主。
而在京师的那位皇帝陛下则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虽然有太祖高皇帝亲自教导，但不管在哪方面都差了燕王好几分。
甚至连太祖高皇帝似乎都对其不怎么满意，若不是顾虑什么“自我创天下而以天下传之庶孳，万世而下有庶夺孳抗宗者，我开其乱也。乱传而万世之传，足虑焉”之类的，可能如今坐在皇位的上的就是燕王了。
“王爷本就胜于陛下，更况乎今日陛下之举是为滋乱生事。”
唐云面色沉着，即便面对如此多虎视眈眈的将校，依旧冷静地缓缓道：“自其登基以来，亲近文官，排揎武臣勋贵。”
“诸位应当知道我所言非虚。”
他将目光转向刘远，冷不丁地问道：“刘佥事觉得呢？”
刘远苦涩一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从京师调来北平的，对那边的情况更加了解。
将校们心中沉重。
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而唐云说的正是血淋淋的事实，在当今陛下的手中，他们这些武官的处境将会一日不如一日。
“人心向背，天命所向，无可改易！”
唐云沉声道：“王爷起兵，诸将士卒皆奋勇征战。”
“朝廷兵马则被陛下打压，畏缩不前。”
“甚至朝中不少将领都是王爷的旧识，更愿意看到王爷登上大位，优待勋臣。而不是如陛下那般全都倚重文官。”
话音落下，将校们面上明显地出现了几分犹疑。
方才怒目而视的人大多数都被说动了。
“天下何来唾手可得之富贵？”
唐云皱眉盯着他们：“尔等又不是三岁孩童，难道连这也不懂吗？”
“不奋力一搏，富贵到你手里也会溜走。”
刚才发问的人当即羞愧地低下了头，同他抱着一样想法的几人也脸上微红。
“燕山护卫的诸多大人，还有这北平城中的五卫兵马与屯田军士俱已经追随了王爷，难道尔等觉得他们他们都是蠢蛋？”
唐云沉声道：“我也追随了王爷，今次也是亲身相劝，你们可以仔细考虑一番。”
话中的真诚让他们更加意动。
唐云所言俱是事实，其他几卫不可能是傻子，而唐云更不可能自己害自己。
更是有心机深沉者听出了唐云话中的深意。
如今王爷已经掌握了六卫的兵力，他们若是不答应，下场如何？
恐怕根本不需要多说！
“唐老将军说得对！天下哪有平白得来的富贵？”
“俺早就觉得王爷才更适合当皇帝了！”
“多亏唐老将军一番开导，咱们险些铸成大错！”
“咱们欠老将军一个人情……”
“人情就不必了。”
唐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是我把你们从西直门上骗下来的。”
“只要你们不记恨我就够了。”
“哪来的嫉恨这一说？”
千户陈海急忙道：“唐老将军，您可没瞒着咱们，到了这就坦诚相告！”
“要是换个人来，还不得到王爷前面让咱们坐蜡？”
“咱们都欠老将军一个人情，以后要是谁敢记恨，就是和大伙都过不去！”
“老陈说的对！”
“唐老将军厚道人！”
千户们纷纷出声，踊跃附和。
他们作为最后才投靠的兵马，在王爷那边的印象肯定不会太好。
而唐云则早在王爷来北平就藩前就追随他了，平日里出入王府，甚被倚重，堪称王爷绝对的心腹。
眼下能靠上这么一个大人物，对他们来说也是机缘好处。
唐云沉默片刻，也不再与他们继续纠缠此事，而是将望向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的指挥佥事刘远。
“刘佥事，你意下如何？”
场中气氛当即冷了下来。
几个千户在刘远身后，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刘远是朝廷那边过来的，他能投靠王爷？
若他说个不字……
大兴左卫可能就有新指挥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