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并未打断官员们欢快的发泄,等殿中渐渐安静下来后,她才望向金忠。
“金大人辛苦了。”
她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喜意,温声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王爷说第一批伤员马上送回来,请娘娘安置好他们。”
徐氏点点头,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让王府的医官们待命。
“娘娘,属下还要去九门,先行告退。”
金忠又汇报了几个事项后,再次踏入了磅礴的雨夜。
时间已过半夜,风雨不减。
隔三岔五便传来一道捷报,殿中的众人已经兴奋到疲惫。
至今为止,大军已经拿下了五道城门,分别是南三门: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以及东边的朝阳门、东直门。
简直就是势如破竹!
照这个架势下去,恐怕不用等天亮,就能彻底拿下九门!
嘎吱~
殿门被打开,一阵诱人的香气突然涌入鼻端,引发一阵肚子咕咕叫。
朱瞻壑领着几个厨子从殿外快步走进来,后面还有宦官拉着小推车,其上有装着红枣羹的木桶。
“奶奶饿了吗?”
朱瞻壑亲自动手盛出一碗热腾腾冒着白气的递给她:“小心烫。”
“谢谢壑哥儿。”
徐氏面上终于出现了柔和的笑容,这还是今天晚上第一次。
不过她没直接喝,而是先让厨子们把粥羹给在场的官员分下去。
“谢过王妃娘娘。”
官员们齐齐感激,开心地喝起粥来。
加班到现在又累又冷又饿,有这么一碗粥简直是雪中送炭。喝下一口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可不用谢我,这红枣羹是壑哥儿给你们送来的,你们想着他的好就行了。”
徐氏一边喝粥,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朱瞻壑 。
朱瞻壑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脸上还带着几分腼腆:
“奶奶和诸位大人如此劳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你们喜欢喝就好。”
这番话顿时让官员们好感大增,一边感谢着长孙殿下的粥,一边在心中感慨万分。
这位殿下温和有礼,性格多么谦逊讨人喜欢?
和他爹高阳郡王那个野蛮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大家其实更希望他是世子殿下的孩子……
官员们喝粥休息的同时,朱瞻壑也了解了城中的战况。
“现在丑时了吧?已经打下了五个城门?”
按情报上所说,王府已经兵分两路,一路主力正在猛攻城北安定门。
另一路则以较少的兵力佯攻城西阜成门,牵制对方的经历,免得其他几门再支援安定门。
朱瞻壑看着一会抬起头来:“也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拿下九门。”
丑时一刻到八刻便是凌晨一点到三点,盛夏天亮的早,一般来说四点多就天亮了。
即便现在下着雨,最多也就拖延到五点、六点。
也就是大概寅时五、六刻钟左右。
时间已经不多了。
徐氏知道朱瞻壑在担忧什么。
若是能在天亮前完整地拿下九门,彻底掌控北平自然什么都好。
可要是拿不下北平,一直拖下去,再赶上什么意外的话,那王府手忙脚乱是轻,就怕因此彻底兵败。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墙头草,风势越大,才越会有人跟随。
如果王府不能表现出强横的实力,那之后的兵事恐怕会艰难数倍。
“壑哥儿,你不用担心这些。”
徐氏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你爷爷他们已经攻下了五个城门,兵力越来越多。”
“再取剩下的四座城门,只是早晚的事。”
朱瞻壑面上点头,但心中也知道事情没徐氏说的这么简单。
北平的九门并非兵力多就能打下来。
中山王徐达,也就是朱瞻壑的曾外公,在北平驻守了十几年,几乎把这个塞上边城经营的宛若铁桶。
各个城门都是独立的,并且每个门防系统中还有单独的常平粮仓,为了防止被兵围多日。
此外,还有防备烟攻的透气孔、防备水攻的泄洪阀、防备炸药的夹层石……
几乎把能想到的都准备了。
但他却想不到,曾经完备的城防系统在今日竟然成了自家女婿、女儿夺城的障碍。
一个城门陷落,对其他城门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一开始朱棣他们能势如破竹,就是趁其不备,打了守军一个措不及防。
越往后,城门上守军的准备就越充分。
所以夺门并非是越到后面越简单,而是越到后面越难。
之后的情况也印证了朱瞻壑的推测。
丑时六刻传报,成功夺下安定门。
但直到将近寅时三刻才有新消息传来,又攻下了德胜门。
相比前半夜的势如破竹,攻速已经大大减缓。
至此,南、东、北三边已经彻底归燕王所有,只剩下西边的阜成门与西直门。
下到现在,雨势已经渐渐平缓,稍有减弱,东方的乌云后已经隐隐透出几分白意。
天光渐渐明亮,但存心殿内的一干官员心中却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焦躁。
“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就剩两座城门,应该快了?”
“别瞎想,说不定王爷他们能一举拿下两座城门再传信回来!时间久点也是应该的……”
人心稍有浮动。
朱瞻壑一直留在殿中,静静地翻看着文书,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徐氏。
她就这么一直平静无波。
传来捷报时不喜形于色,久无消息时也不焦虑心忧。
也正是因为徐氏这种镇定如常的表现,官员们才会在久久无捷报的时候不出乱子。
这次也不例外。
直到卯时三刻,雨势微弱,天光明亮,消息传来。
已攻下阜成门,唯余西直门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