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商议只持续到戌时,就在张昺的建议下各去休息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明日还要去闯一番龙潭虎穴,今夜须得养精蓄锐方可……
七月初四日。
清晨的日光并未撕开浓厚的乌云,阴风浪涛无力地拍击着燕王府的红墙碧瓦。
“大人,你们真要进去赴宴吗?”
郭资有些忧心地望着张昺。
这次入王府赴宴的官员只有他们三人,剩下的就是他们带着的三百护卫。
“无需担心。”
张信爽朗一笑,似乎是在安慰他们,也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带进去的这些护卫差不多是燕王府上男丁数目的两倍!”
“他们就算再有什么阴谋诡计,还能如何?”
张昺也轻轻点头,实际上他也对燕王愿意让他们带进去这么多护卫而惊讶。
而这似乎也侧面印证了燕王是真的想要向朝廷投降了。
但张昺还是要做最全面的准备。
“郭大人,本官和张指挥使、谢指挥使去王府赴宴的时候,北平城中就交给你和彭同知了。”
让郭资和彭二两人处理事,而且他们还能相互牵制,免得城中出什么意外。
“在下一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郭资神色郑重地许诺道。
“下官也一样!”彭二紧随其后表态。
张昺看着他们二人和他们身后的几名三司官员,欣慰地展颜一笑。
“有诸位在,本官就能彻底安心了。”
……
于此同时,燕王府内,承运殿。
人群密集,几乎所有的燕王府官属均已到场。
一场针对张昺等人的鸿门宴早已筹备完毕,甚至都经过了好几轮复查。
万事俱备,就连藏在殿后的刀斧也已经擦得锃亮。
只等客人入席。
“爹,等会儿你也要出去吗?”
朱瞻壑也跟他们一同藏在殿后的暗室中,他难得也有些紧张,望着身侧的朱高煦:“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真刀实枪搏杀的场面。
相比之下先前在金矿营地的那次御敌都不算什么,毕竟当时一片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还是在城寨上远程打炮。
可这次却是面对面真刀实枪的拼杀!
要不是朱瞻壑答应朱棣等会不出去,朱棣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来凑热闹。
“怕什么!”
朱高煦对儿子的鼠胆很不满意:“那些护卫兵都留在端礼门外边了,来承运殿赴宴的还不到十个人!”
“看你这没出息样!跟你大伯一模一样!”
“我……”
朱瞻壑考虑到这里不能喧哗,还是没敢再出声和他犟。
一行人在暗室中屏息,耳朵贴着门墙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啪啪……
密集的脚步声出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张昺几人和朱棣的相互问好。
“下官北平左布政使张昺,参见王爷……”
“张大人,你我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朱棣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暗室,听起来非常遥远:“本王前日病重,还要多谢张大人入府探望……”
不用任何命令,随着外面的动静传进来,暗室中的汉子们几乎同时做好了准备。
朱瞻壑敏锐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气质几乎在瞬息间发生了转变。
如果说方才是养精蓄锐、蛰伏以待时机,那现在就是锋芒毕露,犹如擦拭后的利剑,只待出匣长鸣。
朱瞻壑也被他们感染,心中的紧张感渐渐有所消散。
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张昺他们果真没把那三百护卫带到承运殿来。
不过想想也是,让他们带这么多人来府上赴宴都已经算是极有诚意了。
难不成还要让这些人挨个上席面?
那张昺他们就太蹬鼻子上脸了。
所以,按照朱棣的计划,这些护卫都被留在了端礼门外,离这边还有一个承运门加一个大广场远。
就算张昺他们在承运殿里被剁成肉馅,那些人也不可能听到一点动静。
朱瞻壑把耳朵贴的离门更近,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主宾似乎都已入座,谈笑晏晏,宫人们迈着细碎的步伐,端着美酒佳肴依次上前。
暗黄色的云层下涌着细碎的潮风,从洞开的承运殿朱门拂过,让饭菜的香气飘荡四方。
咕咚~
肚子叫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室中无比刺耳,连时刻准备冲出去,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铁血军汉们都微微一呆。
所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恰好望见了捂住肚子的朱瞻壑。
“我没吃饭。”
朱瞻壑揉着肚子,脸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些军士们自然早早就吃饱了,在这里待命,可直到开席前,他还被朱棣拉着帮忙处理和准备宴会。
“唉~”
朱高煦抚额长叹一声:“你这点出息……”
朱瞻壑不理他,继续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没想到一旁突然伸来一只油纸包。
里面露出一只卤煮的鸡腿,只不过已经凉了,淡白色的油脂凝固在黄色的鸡肉上。
但在朱瞻壑的眼中依旧非常美味。
“爹……”
朱瞻壑目瞪口呆,抬起头望向拿着鸡腿的朱高煦,压低声音:“您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玩意?”
“吃不吃?”
朱瞻壑用行动回答了他。
他啃着鸡腿的时候,外面似乎也宴饮正酣。
谈笑声从大殿中不断传来,杯盏相碰,碗箸错杂,宾主尽欢。
“……王爷病情恢复的消息若是传回京师,陛下肯定很高兴……”
“本王自己都没想过,居然能这么快痊愈,这两日下面的瓜熟了,刚好也上来给诸位尝尝鲜……”
聊着聊着,突然有个人声道:“王爷,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他的声音很大,即便朱瞻壑等人在暗室中,也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