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辽阔,云层散开,一轮新月在夜空中映照辉光。
今夜一扫白天的阴沉、压抑,就连空气中的潮湿都消散了大半。
夜风拂过,驱散了夏日炎热,让人好不爽利。最适合在庭院中赏月、吃瓜解暑、舒缓心情。
但北平城中还醒着的人却根本无心思在乎这些。
燕王府后苑。
房中四角摆着紫铜蟒纹冰盘,其上的冰块缓缓融化,给房间内带来徐徐凉意。
“王爷,这几日末将已经按您的意思,让人暗中试探了以前与王府相熟的官员。”
张玉一身软甲,小声道:“大多数人都故作听不懂、装糊涂,把咱们的人躲开了。”
“唯有郭资一人表明心迹,愿随王爷图谋大事。”
“装糊涂才是正常。”
朱棣摇摇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些人大都是墙头草,咱们没占尽优势,他们肯定不会表现出什么倾向来。”
“可要是咱们能赢过张昺……那他们也是最不用担心的。”
“至于郭资……”
朱棣轻笑着点点头:“他倒是个聪明人。”
“他身为藩司衙门的右布政使,但偏偏没接到朱允炆的密旨,不受信任,事事都被那三人排除在外。”
张玉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如此一来,倒也算正常。”
朱允炆只信任从别处调来北平的官员,至于久在北平本地、与他朱棣亲厚的官员,什么要事都参与不进去。
“郭资还同我的人推荐了几人,言称都是可以拉拢的,他说愿意成为王爷的马前卒,替王爷试探试探他们。”
“哦?”
朱棣目光一闪,来了兴趣:“都有谁?”
“与他同衙门的左参政孙瑜、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都司衙门的佥事王广……”
张玉一连道出五个名字,都是北平三司中的高官。
“好。”
朱棣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郭资,倒也省的咱们亲自去了。”
“此人做事谨慎,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二人在房中密谈的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王爷,外面来了两人,一个说自己是布政使司的参议,一个说自己是按察使司的库吏,一直吵着要见您!”
门外的年轻宦官继续道:“他们还说为王爷带来了朝廷要擒拿王爷的密旨,请王爷过目。”
“密旨?”
朱棣一怔,面上闪过一抹愕然。
他自然知道密旨的事,但问题是,怎么会有人带着密旨来王府?
“王爷,谨防有诈!”
张玉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朱棣轻轻点头,让宦官进来。
“你没对他们说,本王现在已经重病,不省人事了吗?”
“臣说了。”
宦官无奈道:“但那两人就是不信,还让臣一定要将这密旨交给王爷!”
说着呈上一道镶着金玉的红木匣子。
朱棣沉默片刻,打开后,其中果然放着一张赤金色的密旨。
他将其徐徐展开,其上绘有龙纹,还有着朱允炆削除燕王王号的行文……
朱棣将密旨凑到灯光下仔细检查,好一会儿才将其放下,缓缓抬起头。
张玉见他的表情凝重,惊呼一声:“王爷,难不成这密旨是真的?”
朱棣缓缓点头,沉声道:“不是伪造的。”
“这……”
张玉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张昺他们用真密旨来试探王爷?”
“要是这东西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可担不起!”
朱棣却摇摇头:“不管是真是假,现在都不好节外生枝,出现变数不是我想为。”
他转头望向一直候在门口的年轻宦官:“你拿着这东西去还给他们二人,让他们走。”
“就说我在昏迷。”
“是,王爷。”
宦官急忙接过匣子离去。
但没过多久,又苦着脸跑回来了。
“王爷,那两人非赖着不走,还说他们已经偷窃圣旨,犯下杀头大罪。”
“若是王爷不想留下他们,请直接杀了他们二人,不要把他们赶出王府再受朝廷的刑罚。”
“什么?”
朱棣站起身,终于重视起来。
张玉也有些动容,在一旁道:“既然他们都出不了府,那王爷不妨去见见他们。”
“万一这二人是听到了咱们的风声,特地来投靠王爷的?”
“千金买马骨啊,王爷!”
朱棣沉思片刻,终于点头:“走,那就去看看!”
他没让宦官把那两人往后苑带,而是亲自来到前殿附近的一间闲房中。
“臣布政使司右参议奈亨,叩见王爷!”
“臣按察使司库吏李友直,叩见王爷!”
前者面色黝黑瘦弱,后者面庞白皙,都是一身不起眼的黑衣,全都灰头土脸,虽还有些心神不定,但显然认得朱棣,见他来了叩首便拜!
“二位快快起身!”
朱棣快步上前,亲自把他们二人扶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来见人,那就不能再处处怀疑他们了,否则只会令人离心离德。
“二位先生莫怪本王怠慢。”
朱棣叹了口气,话中指的显然是先前的事:“实在是本王也有苦衷,日日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谨慎!”
“王爷能见臣,就是臣之万幸!”
两人当然知道朱棣为何这么小心,此刻见了他,纷纷感动的无以复加,自觉冒着万般风险去偷盗密旨的努力没白费。
“还请王爷速速做准备!”
再度叩首后,奈亨抹了抹脸上的灰,动声道:“据说除了这道密旨,还有一道密旨,只是臣等无能,没有寻到。”
“但张昺他们已经决定要对王爷动手了,就在这两日,或许就会派重兵接管北平九门,包围王府!”
“还请王爷万万不要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