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早就被下人们洒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铺地的青石砖都恨不得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长史葛诚,跟在他后面的大大小小一干官员,王府纪善金忠、王府审理刘正、王府典宝孙同源……
“见过王妃娘娘。”
官员们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
徐氏笑着回了一句,她平日里管理王府,与这些人打交道甚多,所以也没什么距离感。
“恭喜王妃娘娘,骨肉分离半载,今日终得母子团聚。”
葛诚笑呵呵地一拱手。
“全赖陛下圣恩,全我母子之情。”
徐氏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向南方京城的方向躬身一拜。
其后一干王府官员也纷纷插言,要么称赞皇帝陛下的圣恩,要么就是恭喜王妃娘娘。
话不多时,一阵微弱的马蹄声从南边传来。
随后便是几道模糊的黑影出现在远处路上,一路奔腾而来。
此刻徐氏再也顾不得与这些官吏们讲话,微微踮起脚,纵目向尽头望去,想第一眼看清自己的儿子们。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王府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朱瞻壑也顺势向南望去,主要还是想看看自己等了这么多天的爹是什么模样的……
远处的小黑点越来越大,其中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晰。
外围是王府护卫,中间则是三个骑着快马的青年男子。
最中间的是个身材肥胖的男子,相貌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觉得这人忠厚无匹。
朱瞻壑知道,这肯定就是自家大伯,也就是燕王世子朱高炽了。
大伯左侧的人身材高大,体态健壮威猛,目光炯炯如有神,正在不断地以马鞭抽打马屁股,胯下奔马已经跑到了三人最前方。
而大伯右侧的人看起来年纪稍小,体格也不如另外两人健壮,但骑在马上仍挡不住他一双眼睛不断转溜,看起来心眼很多的样子……
依据自己的记忆,朱瞻壑已经认出来的,左侧的人正是自己的爹,朝廷在册高阳郡王,朱高煦。
而右侧的则是自己的三叔,朱高燧。
“娘!”
隔着好远,三兄弟就望见了立在王府门口的徐氏。
来到门前几乎是跳下马,朱高炽红着双眼,眼泪如开了闸的河水般止不住。
徐氏见了此情此景,先前的期待、高兴尽数化作重逢的泪水,此刻早已是双眼通红,泣不成声了。
“高炽、高煦、高燧……”
她连眼泪都顾不得抹,就迈着大步迎了上去。
“娘!”
三兄弟走近了,扑通一声跪在徐氏膝前,竟是齐齐抱头痛哭起来。
徐氏也哽咽着蹲下,揽过他们的肩膀,泣不成声。
母子齐齐痛哭并非只是倾诉离别,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仅仅半载未曾相见,其实算不得时间很长。
毕竟之前朱高炽、朱高煦两兄弟小时候,就曾受太祖皇帝相召去京城就学,与母亲分离也有过半年时间。
但这次却不同。
先有被软禁在京城,后有朱允炆的大肆削藩,流放了滚滚亲王家眷。
他们在京城的这半年正是风雨交加,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候。
削藩的利刃指不定哪天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届时能与亲人再见最好……
可一旦情况不妙,落得个亲人永隔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
兄弟三人和徐氏都是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醒来,突然收到什么天崩地陷般的坏消息。
过往种种,在今天终于得到了解脱,亲人再次团聚。
日后境遇如何,现在谁也无法断言。
但至少,命运终归是握到了自己手中……
王府后苑。
朱棣于卧房内来回踱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躁与急切。
“来了!回来了!”
张辅亲自跑回来报信,脸上满是欣喜:“王爷,三位王子已经回来了!”
“如今正在王府门口与王妃娘娘相见!葛大人、金大人和世子妃他们也在!”
朱棣身形一震,紧握着的双手也渐渐放松下来。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朱棣长舒一口气,口中不断呢喃着,脸上却渐渐挂起笑容。
“王爷在此稍等便好,想必三位王子定会马上赶来。”
张辅也在一旁跟着笑,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对!”
朱棣被他说的连连点头:“他们肯定要过来!”
他刚想坐回椅子上,又触电般地站了起来。
“不行,若葛诚他们也跟着过来怎么办?本王现在可是疯着的!”
处变不惊的朱棣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床上,躺到床上。”
张辅急忙提醒道。
“对!”
朱棣也发现自己心乱了,快步走去躺上去,张辅忙手忙脚地帮他盖好被。
“王爷,属下再去打探一番。”
“不用去打探了。”
朱棣急忙叫住他:“你多次往返,被有心人看见也是不好,就在这等吧,反正他们马上也要过来。”
“是,王爷。”
张辅急忙应下,就侍立在了朱棣的床边。
……
王府门口。
朱高炽三兄弟急于赶路,早已风尘仆仆,说是满头土灰也不为过。
现在一哭起来,却是闹了三张大花脸,甚至蹭的徐氏衣服上都有泥。
但徐氏却一点也不嫌弃他们仨,用袖子帮三人依次擦干净。
“瘦了……都瘦了……”
徐氏颇为心疼地摩挲着三个儿子的脸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一旁的韦弦和大伯母也早就哭红了眼眶,甚至朱瞻壑都连带着掉下眼泪来。
主要还是被这感人至深的母子之情感动的。
至于另一边的王府官吏们,自然也是跟着哭了。
如此母子情深,王妃娘娘这一家人都哭的这么厉害,这时候若是不哭,岂不是会被认为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