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自得一笑,接上他的话:“本王少时在宫中便为人谦和,待人真诚,是以宫中宦官多愿与本王亲近。”
朱瞻壑闻言蓦然一惊,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与宫中宦官亲近,那朱允炆的性命岂不是……
过了片刻,他又打消了脑海中的莫名想法。
朱允炆若死了,可并不是好事,反倒还会是坏事,毕竟再找一个如他这般蠢的皇帝可难了……
而且愿意亲近并不代表死忠,这种凌迟加诛九族的事,又能有几个愿意做的?
若是贸然行动,搞不好还要被反咬一口。
怪不得爷爷他老人家从未打此主意。
朱瞻壑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遇事竟然第一时间想着打打杀杀。
岂不知人情世故才是最重要的。
还得多学学老姜身上的辣劲儿。
“爷爷待人以国士,人自以国士报之。”
朱瞻壑笑呵呵地道:“此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也。”
朱棣摸着朱瞻壑的脑袋,脸上的笑容犹如盛开的老花。
“不错,壑哥儿你能领会爷爷的意思就好。”
方才他再次仔细地思索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巧妙!
不过,为了更稳妥地把三个儿子救回来,朱棣决定,要把这个计划加上一层保险。
“好大孙,今日就让爷爷多教你几招。”
朱棣同一旁的老和尚对视一眼,笑着对自己怀中的朱瞻壑说道:
“太祖取缔了锦衣卫,现在京师之中并无朝廷耳目,这计划非常可行。”
“但是,壑哥儿,你要记住。”
朱棣郑重地说道:“单单靠这个就想救回你爹他们,是不够的。”
“今天爷爷就教给你,怎么利用朝堂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言语之间,显然是将朱瞻壑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京师流言四起之后,朱允炆的处境虽然会变得非常窘迫,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但是,朝廷的力量非常强大。”
朱棣的面色严肃,显然是非常了解朝廷对京城的掌控力!
“只要他们开始认真整肃流言,那么其影响力就会变弱。”
“至少在朝廷的监管之下,百姓们就不敢在明面上谈论此事了。”
“时间一长,人们自然也就忘了。”
“啊?”
朱瞻壑有些傻眼了,这计划还有这种破绽?
若放在自己的前世,庞大信息洪流冲击之下,一件没有后续的热点自然持续不了太久。
但如今的大明,缺乏娱乐手段,这种事就是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
朱瞻壑本以为这种事关皇帝、朝廷的趣事可以经久不息呢。
但经朱棣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朝廷的管控。
他只知道朱允炆是个好面子的人,可那些大臣呢??
想都不用想,定尽是些脸厚心黑之辈!
若是他们完全不要面子地一力劝阻朱允炆,再加上朝廷力量的强力镇压……
这些消息还真有可能被快速镇压。
看着朱瞻壑呆呆的样子,朱棣忍不住哈哈一笑,伸手揽住了他的后脑勺。
他不过八岁而已!这样的孩子方是最可爱的!
若是什么事情都考虑到了,那岂不是成了老妖怪??
道衍也在一旁笑着安慰道:“殿下不用灰心!”
“你年纪尚小,从未与朝廷打过交道,自然不清朝廷的能量有多强!”
“若是你把万事都考虑周全,才让我与王爷奇怪!”
“不错!”
朱棣笑着开口说道:“壑哥儿,你的想法非常好,这就足够了!”
“但还要记住,不要太过心软,一定要趁势进击!”
一旁的道衍和尚也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长孙殿下还是太心软啊……
什么?
朱瞻壑一惊,这还叫心软?
亏他当初还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说出来呢。
毕竟搞这种阴谋诡计,不符合他一个小孩子纯善的人设啊!
但没想到,朱棣不仅不觉得反常,反而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够绝?
不顾朱瞻壑的吃惊,朱棣缓缓地说道:“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做到最稳妥!”
“在京师流言最为甚嚣尘上的时候,便可以发动朝中的关系,向朱允炆进言。”
“既然燕王都已陷入疯癫,再继续羁押着你爹他们三个也没用了,反而会落下一个坏名声。”
“大明以孝治国,还不如将他们三个放回来,以全孝道!也免得燕王心神激荡、过度悲愤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朱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此言看似平平无奇,但朱允炆耳根子软,又毫无主见。”
“只要从他的心腹大臣口中说出这等话来,他定然就会乖乖的言听计从!”
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
对于朱允炆的性格,朱棣早就研究的透透的了!
流言和进言双管齐下,就算有不开眼的大臣劝谏,朱允炆为了不背上这种骂名,也一定会力排众议将朱棣的三个儿子放回来!
“好!”
朱瞻壑的小脸上露出开心、激动的笑容。
“如此一来,又能见到爹爹和两位叔叔伯伯了!”
朱棣看到他的表情,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他又带着考验的意味,对着朱瞻壑问道:“你觉得,爷爷应该找谁去进言这件事情呢?”
听到这话,朱瞻壑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
“奶奶的弟弟不是魏国公吗?”
“可以让魏国公帮忙去说啊!”
朱棣笑了笑,拍了拍朱瞻壑的后脑勺说道:“能想到魏国公,就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不能直接去找他,要不然一定会坏事。”
朱棣回想着当初那位魏国公的态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你奶奶的亲弟弟,可此人的心却不在我们这边!”
朱棣对于朝中的事情无比关注,自然也要摸清楚朝中诸多大臣的态度,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而这位魏国公虽然和自家是姻亲,但却是一心向着朝廷的。
“啊?”
朱棣的怀里,朱瞻壑一脸苦色:“那我们该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