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星是位于‘地’73星系的第五个改造殖民行星。
该行星上虽然存在有厚重的大气层,但空气质量却不适合人类居住。
主要是因为该行星上所盛产的酸石树,这是一种不定期向空中喷发富含酸性孢子的树状植物。
酸石树早期作为帝国一种军用资源,其主要成分有较强的抗腐蚀性。经过简单加工便可作为战舰武器发射口的基础涂层使用。
直到后来被更先进的技术所迭代,酸石树资源便失去了价值。
而原先设立在东洲行星的采伐殖民地,如今早已破败不堪,沦落成为一颗无人行星。
青龙舰队此次同联邦边境会谈所交换过来的三千多帝国遗民,在得到来自帝都军机处允诺后,将整个东洲星征用过来,作为安置帝国遗民的前哨站。
此时,在东洲行星的北方大陆植被较为稀少的某处,司马文正坐镇指挥工程部的人员将几个保存较为完好的殖民地进行紧急修复作业。
暂时将遗民安置在停靠在东洲行星临时军事基地的大型运输舰上,由后勤部派专人对遗民进行安抚、体检、再教育等工作。
按照帝国惯例,对于新接收的帝国遗民都有专门负责管理的中央部门和安置流程。
由于之前‘帝都事变’而导致的帝国相关衙门的权力真空,再加上司马文个人的坚持,所以这批遗民的处置工作便全权交由司马文负责。
为此,司马文特地向父亲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来督导此事。
鉴于边境会谈后,联邦一方在希尔的指挥下进行了全面撤军,所以司马耀威便同意了长子的请求。
暂时将青龙舰队左军的指挥权交由其副官进行代管。
刘北辎是司马文的同期校友,同时也是左军后勤部上校总务官,这次被司马文临时抽调到行星上负责遗民的安抚及再教育工作。
抱着大材小用态度的刘北辎很快便发现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其一便是一直养尊处优司马文事必躬亲,如果不是被自己苦苦相劝,恨不得同那些脏乱的遗民们同吃同住;其二便是此次遗民的待遇被司马文提高到左军所能够承担的最高标准。
其三便是某个遗民少女裹着的一件军衣,自己曾远远的看过几眼,很像司马文中将的常备制服。
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刘北辎一直信奉的便是不传、不问,干好自己分内工作的人生信条。
综合以上三件事情,刘北辎也收起了对此次任务的轻视之心。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首先安排的工作便是让手下的人将临时调拨的语言翻译器进行校准。
由于遗民的所掌握语言未被收录在之前的系统库中,便只好在遗民中挑选几个看上去较为机灵活泼的人选,通过不断的交流,去校准数据库里的词汇信息。
好在帝国之前有建立专门的遗民语言算法,只需要调整部分常用词语发音,便可以完成初步的翻译工作。
比较麻烦的就是在语言未通的情况下,安排遗民进行更衣体检工作。
由于司马文时不时串出来查看安置工作进程,搞得刘北辎和手下人在工作时候都紧张得一批。
刚开始,遗民对刘北辎安排的士兵都持有一种惊恐情绪,迟迟不肯上前领取更换的新衣服,甚至有些孩子都被身着统一军装负责维持秩序的武装人员吓哭了。
发现此事的刘北辎及时对工作人员进行了调整,从为数不多的后勤部人员中,选出一百名面目清秀、说话和善的青年男女,更换常服后再对遗民进行安置作业。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虽然大部分遗民仍旧如同提线木偶般,表情麻木的聚在一起,但好在面对焕然一新的工作人员,再没有人表现出惊恐的情绪。
经过几次尝试和工作人员的亲身演示后,渐渐的才有遗民从聚集的团体中犹犹豫豫的走出来。
按照自己的性别领取衣物,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临时搭建的清洗室清理身上的污渍和泥垢。
看着更换下来的脏旧衣物渐渐堆积成了一座散发着恶臭气味的小山,刘北辎感觉自己渐渐摸清了和遗民们沟通的方式。
很多遗民在接受身体检查后,都住进了一座座圆形的临时帐篷中,随后医务小组的工作人员便按照帐篷上所显示的体检数据逐一对遗民进行康复治疗。
膳食部的王胖子这时也指挥着手下人,将热气腾腾的食物送到每一个遗民手上。
虽然在医务小组要求下,每个人分配到的食物都不多。
但是对于这些遗民来说,整洁的住所、干净的衣物和热气腾腾的食物,而且还有人为自己治疗多年积累下来的顽疾,原先的冷漠渐渐被感动所取代。
终于相信自己被拯救的遗民们流下了热泪,对着每一个陌生但又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跪拜下去,犹如当初他们由衷的跪拜司马文一般。
刘北辎此时翻看着手中的一份份体检报告却高兴不起来。
营养不良、骨质疏松、软组织挫伤,大部分儿童达不到发育标准,半数以上的人患有肺结核和辐射病。
很难想象这些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苦难和折磨,身体上的疾病以基地现在配备的医疗设备,预计半个月时间能够完成初步康复。
但是心理上的创伤,估计会跟随这些人一辈子。这群该杀的联邦狗,简直不把帝国人当人看。
刘北辎向司马文提交了调拨心理医师的申请很快便被通过,后续的各项工作开展也在平稳有序的进行当中。
第十天的时候,语言翻译器的校准工作也基本完成,调试过后的设备被分发到每一个遗民手中。
至此,对遗民的再教育工作才算是正式开始。
司马文再次拒绝了对遗民发表演讲的请求,转而安排刘北辎代为发言。
刘北辎无奈之下只好登上演讲台,看着台下整齐的席地而坐的近三千遗民,略有些紧张的开口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在下是帝国青龙舰队左军后勤部上校总务官刘北辎,受司马文中将委托,负责此次总调度工作。”
小部分遗民开始哗然起来,显然还是有人清楚帝国两字意味着什么。
因为翻译器的总体精确率不是很高,所以刘北辎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词汇描述接下来的工作。
“稍后大家一个个的去找左边的工作人员,登记你们的姓名。
如果没有姓氏就给自己起一个。
一家人公用一个姓氏,实在不会起的可以让工作人员帮你们。
登记结束后不要走开,工作人员会帮你们植入嵌入式白泽系统,会有一点疼,希望大家忍耐一下。
以后领取食物和配给的时候记得是哪只手臂植入的系统,就给工作人员看哪个。
还有就是大家要根据手臂上显示的数字,去寻找相应的区域集合,就在你们的左后方,就在那边。”
看到有些遗民茫然四顾分不清左右,刘北辎只好伸出手指向人群的后方区域。
“集合点有工作人员,就是大家今后一段时间的指导员。
大家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指导员说。
今天要重新分配新的住所,所以一会登记完,大家记得听从指导员安排。”
... ... ...
若芽在十六岁之前,尚且不知道原来活着也可以如此美好。
从懵懂记事的小时候开始,若芽就被告知自己是一个奴隶,作为奴隶就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进行劳动,每天日升而出,日落方归。
而每天的辛勤劳作,到最后却只能换来一块巴掌大小的能量块。
若芽原先还有一个家,有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
后来的一次矿难,父亲被砸断了双腿,在床上哀嚎挣扎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候才断了气。
而母亲为了父亲出门去后山上采药,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那些夜班的人说,母亲在宵禁时间上山采药,惊动了附近执勤的监管者,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失足跌落了山崖。
自己和两个哥哥出去寻找的时候,只找到一具面目全非、两条大腿被野兽啃食殆尽的残尸,若芽心痛的扑倒母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却被哥哥们上前捂住了嘴。
因为他们都清楚,哭声只会将监管者招来,哪怕被活活打死都不会有人敢站出来去帮你求饶。
再后来几年,隔三差五就会有监管者到家里来,扔下几块能量块给哥哥,便将自己拖拽出去。
已经记不清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 ... ...
直到有一天,有一艘好大好大的‘房子’从天上落下来,许久之后自己才知道那个大房子人们都叫它‘运输船’。
有人从‘房子’里面出来,跟监督者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让所有人都集中在广场上。
他们让女人和小孩先站出来,清点了人头之后,又挑选了一些年轻人。然后用带电的棍子驱赶所有人登上了‘房子’,挤在一个狭小的密封舱里。
哥哥们也被选了出来,只是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去找他们。
门关上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害怕,有些小孩子还哭了出来。
越来越闷热,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又来了。
希望这次能把自己送到父亲和母亲的身边。只是自己舍不得两个哥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子’里又亮了起来,自己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上面的监管者。生怕惹怒对方招来一阵毒打。
自己跟着人群向门外走去,在门口有个穿着监管者衣服的人,长得却和自己这些人很像,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只是为什么他会穿着监管者的衣服?他是不是就是老人们口中说的叛族者?
自己在随着队伍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抓了自己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自己失声尖叫。
看到是监管者后,自己也不敢反抗,只是不断的护住胸前,连连开口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突然一声暴喝声起,自己也不敢去看,只听到了很大的声响还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然后一件监管者的衣服就将自己裹了起来,自己这时候才瞥见地上躺着的两个监督者,脖子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是被刚才的人打死了。
那个人没有说什么,将自己送回人群后,也没有继续对自己做什么。只是又走回了门口,继续往人们手里塞食物和水。
转移到空间更大的‘房子’后,又见到了很多跟他一样穿着监管者制服的人。
自己也学着别人将拿到食物一点点送入口中咀嚼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受在舌尖炸开,虽然同样是能量棒,但手里的这根却跟自己之前吃到的完全不一样。
很快,若芽的哥哥们也找了过来,三个人围在一起,欣喜的分享着手中的食物。
大哥告诉若芽,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送到传说中的帝国中去。
听到大哥的话,若芽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半分,大哥还有父亲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只是后来老师傅死了,就再也没有人教他们了。
听大哥说,帝国的人和他们是同一族人,那里的人对同宗同源的矿奴都很友善。
只是帝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之前对他们的遭遇不管不问,却是谁都回答不出来,抱着这样的心态,若芽依偎着大哥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再也没有监管者把她从亲人身边叫走,睡得很香很甜。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时间,若芽和遗民们每天就是吃吃睡睡,人们都小声讨论着往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新的矿区是否也会让他们不分昼夜的采矿云云。
直到有一天,舱门再次被打开,新的监管者们让若芽和所有遗民都下了飞船。
映入眼帘的便是荒芜沾染着墨绿色的大地,远处是连成片的圆顶小屋和一座大型的城镇。
远远望去,防护光罩下面的城镇中人来人往,不时会亮起一个个耀眼的白光。
若芽跟着哥哥们取了新的衣服,随后被监管者示意走进一个方形的建筑物。
里面有哗哗的流水声,还有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自己将之前那个人披给自己的上衣小心折叠好,学着前面的人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一起走了进去。
第一次洗澡的若芽,还有些不适应水混着泡沫从四面八方喷淋到自己身上。
这么多水!自己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现在竟然用来冲洗身体,没有洗过澡的若芽很快便适应了这种感觉,看到身上多年的泥渍成片的掉落,忽然有种新生的快感。
她想起了母亲,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女人只有在出嫁和分娩的那天,才能用夫家攒下的一小盆水去清洗身体。
那些水都是从冲洗矿石那里一点点偷回来的,远不及自己眼前的这般清澈。
清洗完身体的遗民们宛若变了一个人,见到熟人后都要端详半天才能认清彼此。
若芽换上新衣后,又抱起那人的衣服,跟随监管者来到了之前看到的圆顶建筑物前,直到对方示意,自己才犹豫的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张干净的行军床,一些没有见过的家具和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台上还放着一朵小红花。
在若芽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时,有个监督者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若芽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放下衣服,自觉的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只是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一动也不动。
对方似乎没有更多的动作,对着自己说着有些熟悉却听不懂的语言。
等到若芽怯弱的睁开眼睛,来人已经离开。
只是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闻着很香很香的东西,让自己的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若芽试着用手指稍微沾了一些水状的东西,放到嘴里吸吮着,是可以吃的!
紧接着便端起盘子用手指往嘴里一块块的旋,不时还被烫的斯斯咂舌。一时间,整片营地都响起食物被大块咀嚼和烫到舌头的斯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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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时间很快过去,期间遗民在新监管者..不..现在应该是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学习了帝国母语和一般的生活性常识。
重新塑造世界观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不过在工作人员日夜照料下,这些饱受苦难的帝国遗民对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通过这些天的学习,若芽也知道了什么是天,什么是地,宇宙为何物,人伦为哪般。
自己和其他人就如同久旱的大地,不断的被知识的春雨所浇灌,每天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在翻天覆地的变化着。
若芽和很多遗民一样,很快便掌握了帝国母语,即便不用翻译装置,也可以和工作人员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在观测到大部分帝国遗民的能够熟练的掌握帝国语言并初步重建了世界观和人生观。
刘北辎接下来便安排人员帮助遗民们注册户籍,安排十六岁以下的孩童进入保育所和私塾继续学习各种知识。
至于十六岁以上的青壮年,则安排了一场大型的工作招聘会,向所有人对工作岗位和基础待遇进行说明,并由其自行选择,统计后,便开始安排岗位前集中培训工作。
若芽和哥哥们注册在同一户籍下,因为没有姓氏,所以便由读过书的大哥取了“甘”字为姓,取自‘苦尽甘来’之意。
若芽的两个哥哥都选择了基建电工岗位,虽然以后的工作会比较繁重,但是待遇还是不错的。
甘若芽并未听从哥哥的建议选择植物保育员工作,而是选择了参军入伍,属于舰队后勤部特招的兵源。
虽然对外的解释是为了报答帝国的恩情,去解救更多的帝国遗民。
实际上真正的理由自己深埋在心底却羞于对他人言说。
主要是她现在也知道,那个自己最想感恩的人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
就在所有帝国移民在东洲行星上重唤新生的时候,坐镇行星临时指挥部的司马文,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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