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两日,此时距汀溪镇只剩两日路程了。
果不其然,途中又下起了雪。
鹅毛大雪从头一天夜里开始下,一早从客栈出来,外面一片粉妆玉砌。
积雪不算太厚,不妨碍赶路,于是他们又继续启程了。
因为下雪,无法取道孤云山,便只能从淮城绕行到清州,最后到汀溪镇。
雪下了一日夜还在继续下,天色阴沉,才到申时三刻,就像夜幕即将来临一般,灰蒙蒙的,此时已进入淮城地界。
吩咐了车夫到达下一个镇子找家客栈停下来住宿,许晚照便又坐回了暖炉边,这下大雪,她着实是有些怕了,还是因上回被困于孤云山留下了心里阴影。
忽的感觉马车行驶的速度慢了下来,听到外面车夫喊道:
“公子,前面有两位姑娘拦车求助。”
闻言,楚洵弈放下了手中的书,许晚照和谢粲双双掀开窗户探头看去。
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两位女子,一粉衣一绿衫,天色暗,看不清面容,只听见绿衫女子挥手唤道:
“可否载我们一程?”
见两人缩回身子,楚洵弈询问道:
“发生了何事?”
谢粲嘴皮子利索,解释道:
“两位姑娘许是马车坏了,请我们带她们一程。”
不等楚洵弈考虑,许晚照便央道:
“弈哥哥,我们停下来看看吧?”
这两位姑娘让她想到上回自己也是大雪封山,被困在雪地里,饥寒交迫,若不是遇上简一白,真有可能会命丧孤云山。自己得救了,理应也该助人才是。
“停车!”
楚洵弈依言吩咐车夫停下。
马车稳稳地停在两位女子身旁。
许晚照打开车厢门,探身相询道:
“二位姑娘遇上了何事?”
绿衫女子口齿清晰,朗声言:
“我们的车轱辘坏了,已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还未修好,我家小姐身子弱,不宜在雪地里久待,就冒昧拦了姑娘的车,不知姑娘可方便载我们一程?”
许晚照还未来得及开口,粉衣女子突然上前两步,认真看着许晚照的脸庞,仔细辨认一番,而后试探着问道:
“姑娘可是天九门的许姑娘?”
粉衣女子竟然识得她?许晚照心下疑惑,
“不知姑娘是......”
“苍阳堡潘盈袖。”
粉衣女子自报家门道。
原来是苍阳堡堡主之女。
既是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许晚照转头看向车内的楚洵弈,向他征求意见。
楚洵弈颔首:
“既如此,便让她们上来吧。”
潘盈袖带着婢女拿了随身包裹上了许晚照他们的马车,叮嘱车夫在下一个镇上会合,而后,他们便先行一步了。
马车又开始正常行驶起来。
谢粲过去与楚洵弈坐到了一处,将自己的小榻让给了潘盈袖主仆二人。
车厢内烛火明亮,许晚照这才看清潘盈袖面容。
柳眉如画,杏眼明仁,素齿朱唇,肤色细润如脂,淡笑间,双颊笑涡宛若碧波荡漾,腰若约素,体态娇小玲珑,妥妥一个端庄娴静的美人儿啊。
这等美貌,列为江湖四大美人之一,名副其实。
同样生为美人的许晚照毫不吝啬地在心下将潘盈袖夸赞一番。
江湖人称的四大美人,依次是她天九门许晚照,月灵宫冷玉,苍阳堡潘盈袖,沉香观莫羽仙。至于为何被排在之首,个中缘由连她自己都觉得颇为汗颜。江湖人评四大美人特点,许晚照媚娇明艳,冷玉孤傲清高,潘盈袖柔美温婉,莫羽仙冷然出尘。四人的美各有千秋,许晚照自认在容姿上未必能胜另几位一筹,令她名声大动的原因则是......在她入江湖的第二年,曾孤身一人战三十七位高手而胜,可谓战绩斐然,一介女子竟如此彪悍!这一战后,她声名远扬,一跃成为了这江湖第一美人。她真的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真是多谢许姑娘和二位公子出手相助,盈袖感激不尽!”
潘盈袖向许晚照几人道谢,许在风雪里待得有些久,此刻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微红,但仍不影响她的琼姿花貌,反而更添一股楚楚可人之感。
“潘姑娘客气了,不知潘姑娘怎认识我?”
许晚照自认与潘盈袖素未谋面,印象中,今日是她初次与其相见。
潘盈袖朝许晚照柔柔一笑,娓娓道来:
“许姑娘可能未见过我,但我却是识得许姑娘的,年初四方城梅城主七十大寿,我替家父去赴宴,远远瞧见了许姑娘,一身红衣明媚动人,英姿天然,令人无法移目,想寻了机会结识一番,可惜许姑娘送上贺礼便急急走了,当时未能相交,实在遗憾......”
潘盈袖这般一说,许晚照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彼时她有要事在身,却突然收到师父的消息,让她得空务必去四方城送上一份贺礼,还刻意叮嘱她穿得喜庆些。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她们天九门同四方城向来无任何往来,怎这回梅老城主寿辰,要她去贺寿呢,但她还是依言抽身前往了,穿了平日里并不常穿的红色衣裳,送去了贺礼,因南榛急传,她寿宴也未顾上吃,便匆匆告辞离去。
“原来潘姑娘是在那日看见我了啊,彼时我身有要事匆忙离开,却是未曾留意到潘姑娘也在。”
“那日无缘结交,今日倒是让许姑娘帮上了一个大忙。”
“天寒地冻,不知潘姑娘是要去往何处?”
据悉,苍阳堡堡主之女潘盈袖,自幼体弱多病,不能习武,是以,身无半点武艺,甚少在江湖行走。只是,一介弱女子,何故在大雪天赶路?
潘盈袖抿了抿唇,道:
“我们要去灼月山庄,许姑娘呢?”
竟然也是要去英雄会?
“那巧了,我们也是。”
许晚照倒了一杯热茶递来,潘盈袖接过,浅尝一口,而后说:
“这次的英雄会,定是精彩绝伦,我想去见识一番,只可惜我不会功夫......”
话中遗憾之音满满,许晚照也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只浅笑不语,车内一时静谧无言。
见气氛有些冷场,潘盈袖再度开口:
“不知二位公子是......”
虽是在向许晚照相问,视线却是投向了正在看书的楚洵弈和把玩着剑柄上穗子的谢粲。
见潘盈袖发问,许晚照介绍道:
“是沅棠派的大弟子楚洵弈和三弟子谢粲。”
潘盈袖恍然,
“原来是楚公子和谢公子,盈袖谢过二位公子。”
楚洵弈微抬起头看过来,颔首以表见礼,而后重又埋首到书中。
谢粲因为无法见到乔潆而有些怏怏的,只扭头看了潘盈袖一眼,便又玩穗子去了。
再无人说话。
马车赶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一行人进了客栈落脚。
第二日,小雪还在下着。
一早,许晚照他们要出发的时候,潘盈袖领着婢女过来,神色有些歉然。
“二位公子,许姑娘,我们的车夫一夜过去都未找来,方才我的婢女也去打听了,这镇子颇小,连日大雪,镇上没有其他空余马车了,不知几位方不方便再带我们上路?”
遇到这种事,潘盈袖也是分外无奈,虽然交情浅薄,但还是开口相求道。
“既是同行,带上潘姑娘也无不可,弈哥哥,是不是?”
大美人啊,我见犹怜的模样,许晚照也不忍心她们主仆二人被困在这小镇上,便向楚洵弈相询道。
见楚洵弈点头,潘盈袖才放下心来,万分感激地上了他们的马车。
因为多了两个不算熟稔的姑娘,谢粲感觉颇别扭,也无心跟许晚照打闹玩笑了,只倚在角落闭目打盹儿,这般安静寡言倒让许晚照有些不习惯。楚洵弈一如既往拿着书卷翻看着,潘盈袖主仆俩怕扰了睡觉和看书的两个人,也不便贸然开口讲话,没了玩闹的乐子,许晚照不禁觉得有些无趣乏味了。果然啊,不熟的人在一起,就容易不自在呢,好在,行程快结束了。
雪大路滑,车夫只得放慢了速度小心驾车,如此,到第三日才到了汀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