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显之一袭绛紫色劲装,身形高瘦,须发皆黑,相貌堂堂,神采奕奕。人逢喜事,正笑容满面,此刻他向众人举杯朗声道:
“感谢在座的各位江湖朋友赏脸光临齐某人的寿宴,先敬大家一杯,聊表谢意!”
说罢,一饮而尽。
底下众人纷纷贺道:
“恭祝齐盟主松柏长青!”
“祝齐掌门与河山同寿!”
皆举杯共饮。
在众人饮完后,齐显之并没有坐下,而是继续说道:
“今日邀各位前来,除了宴请,还有一事,齐某人想当众宣布!”
闻言,众人无不好奇,在这般重要的日子,武林盟主有话要说?想来也是极其紧要的事了,所有人都不想错过,皆竖起耳朵,目光紧追齐显之。
齐显之顿了顿,方说道:
“齐某人不才,当选这武林之主已十年之久,这十年里,自认未造福武林,实乃憾事,齐某有愧于大家!这一杯,敬大家,望海涵!”
众人纷纷举杯回道:
“齐盟主言重了!”
“齐掌门这是哪里话!”
齐显之如此自谦,众人自是客气一番。
“承蒙大家错爱,齐某如今已到天命之年,想一心致力于门派,悉心栽培弟子,以日后沅棠后继有人,不负师祖所望,是以,齐某经过深思熟虑,决意不日将退下这武林盟主之位......”
话未毕,却是一语惊起千层浪。
什么?
武林之主竟然亲口宣布要退下高位?
莫不是听错了?
厅内一片鸦雀无声。
“齐某并不是贸然做下这个决定,还请各位谅解齐某的有心无力,眼下还有月余便是年关,下月初还有英雄会,退位一事,准备等到年后,当代武林人才辈出,届时,定能再推举出一位比齐某更能胜任盟主一职的武林领头人来,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竟然是真的要退位了?
年后会推选新任盟主?
众人哗然——
齐显之话音一落,厅内顿时交谈声嘈杂纷扰。
所有人在片刻的震惊后,皆与邻座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齐盟主正当壮年,底下弟子武学不凡,何不能在位上再待几年?”
“是啊是啊,齐盟主可千万要慎重考虑啊!”
“退位一事兹事体大,还望齐掌门三思!”
......
虞教的虞无滟最先开口,其他人跟着附和道。
“大家的好意齐某心领了,但心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劝,再次谢过了!”
面对众人的挽留,齐显之丝毫不为所动,只再敬酒一杯,而后颔首坐下,徒留一室窃窃私语。
一顿寿宴,竟吃出个惊天炸弹来。
武林要易主了!
安稳了十年的武林,要改朝换代了!
武林盟主之位向来是坐到年老或身故的,壮年半途主动退位却是绝无仅有的事,齐显之这一举,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权势向来被人所亲睐,明明已紧握在手,却能轻易放开,在座的众人自问若换做自己,定是做不到如此洒脱,这齐显之的胸襟气度当真是非凡。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没了大快朵颐的心思,停箸谈论着这大事件。
齐显之方才一番话说的是中气十足,外面院内的人都听见了,许晚照自是听得再清楚不过,壮年退位?重新推选新任盟主?看来,这江湖定要有一波动荡了。对于权势,野心勃勃的大有人在,武林之主,但凡有点抱负的人,谁不向往?
“齐掌门倒是豁达潇洒,盟主之位说放就放。”
耳边简一白压低的嗓音传来,将许晚照的神志拉回,她点头表示赞同:
“对,但齐掌门这一退位,群雄势必要起纷争了。”
齐显之任沅棠掌门二十载,任武林盟主十载,为人处世方面受人评价颇高,这突然决定退位,也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
宴席散场,路远或还有要事在身的来宾纷纷告辞离去,路近或无要事的来客则大方应邀在沅棠山住下了,难得到访一次,自是要好好见识这江湖第一派的面貌风采了。
简一白是属于前者,知晓许晚照还要在沅棠暂留,便与她道别,而后独自离开。
楚洵弈作为掌门大弟子,依旧如同午前迎客一般,在山门口送客,许晚照则是被齐显之请到书房说话。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齐显之酒量过人,此刻毫无一丝醉态,反而精神焕发,双目炯炯有神。
邀了许晚照落座,小弟子送上茶水便退出去了。
齐显之看着许晚照,一脸笑意:
“阿晚可是许久不曾过来了,你师父可好?”
许晚照笑着应道:
“是有大半年没来了,师父很好,这次外出时间长,刚一回到门中,师父便立马让我来看齐叔了。”
她五岁那年,天九门还不若现在这般势力壮大,才将将在江湖立足,那次师父遇到劲敌,身受重伤,折了不少功力,要闭关休养,顾不得照顾她,乳母苏妈妈彼时刚接手国色天香,自是分身乏术,其他几个师姐妹当时还未入门,门中人手寥寥无几,因实在放心不下她的安全,所以万不得已之下,师父便将她托付给了齐显之照顾,而师父的伤足足养了一年才好,于是她在沅棠派也待了一整年,楚洵弈跟她同岁,同她自小就被师父收养一样,楚洵弈也是自小被齐显之收养,是以,那时她就与楚洵弈每日玩耍、练功在一处,说来,她的基本功还是齐显之教的呢。
犹记得那一年里,因每日同楚洵弈形影不离,到师父伤好上门来接时,她还恋恋不舍,抓着楚洵弈的手死死不放,为不愿意回甘辰山而大哭一场,被师父轻斥一番:你同你弈哥哥待了一年,便不要为师了?既如此,你认你齐叔当师父吧,从此便能一直同你弈哥哥在一处玩了,我自己回去了。师父说完欲拂袖而去,眼见师父真要走,她才抽抽噎噎地抓着师父的衣摆,一步三回首,万般不情愿地回了天九门。这件旧事,到如今,还会不时被知情的沅棠派众人拿出来笑话她一番,想如今她堂堂江湖第一美人,竟然还会有这般糗的经历,若是传出去,当真是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每回一想到这件事,许晚照心里就窘得不行。不过,介于与沅棠派有这层因缘,每回师父都会派她来沅棠山探望齐显之,她与齐显之和楚洵弈的关系一向亲厚。
“你师父久居门中,也不常出来走动,你齐叔我倒是有好几年未曾见过她了,等卸下这盟主一职,我便去你们甘辰山探望她一番。”
钟离情自培养了几批杀手,收了几个徒弟后,就几乎不在江湖中行走了,想见她一面,唯有亲自上门。
“若是见到齐叔到访,想必师父会很高兴。”
听到齐显之主动说起退位这事,许晚照正好心有疑惑,便顿了顿,又开口相询道:
“说到盟主一事,阿晚冒昧问一句齐叔,正如虞副教主所言,齐叔为何......”
似是知晓许晚照要问什么,齐显之摆手打断道:
“就是席上说的原因,盟主一位,高处不胜寒,你齐叔老了,想图个自在,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日后的江湖,还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闻言,许晚照只得点头称是,而后从袖中掏出一物,恭敬地递给齐显之。
齐显之接过,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鼻烟壶。
“这是给齐叔的生辰贺礼。”
“贺礼不是前两日便送来了吗?”
齐显之有些不解。
许晚照吐舌道:
“那是师父送的,这才是我送的。”
“你这丫头!”
齐显之爽朗一笑,而后说:
“下月初的英雄会,你师父定让你去了吧,如此,便跟阿弈同行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