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的声音依旧温和,可听得三姑奶奶发颤,自她见到自家父亲,她就不敢多说一句话,一直在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她的父亲注意到她。
但听着宁安侯前前后后将老夫人的事情都说了,着重强调了老夫人中了西凉的含笑九泉,她当场就懵在原地,顿时后背蹭出冷汗来。
她张了张嘴巴看向身后的嬷嬷,见她低头不语,又感觉到老侯爷的目光看过来,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拢了拢身体,缩成一团。
老侯爷让小厮将他的书好好放到他的书房,紧接着站起来看向三姑奶奶,冷淡地问。
"你母亲的事情,你怎么"
三姑奶奶吞了口唾沫,不敢直视老侯爷的眼睛,她自幼就怕这位温和的父亲,也知道父亲一家之主的手段,身体颤抖了两下,却也只能死撑着,哆嗦着牙齿说。
"父亲,我不知道什么含笑九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
"你当了老夫多少年的女儿?"
三姑奶奶的声音被老侯爷打断,听到老侯爷轻缓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向老侯爷,额头鼻梁瞬间就蹭出热汗来,见老侯爷看过来,她紧紧捏着手心,不敢不答。
"有,三十二年了。"
"三十二年,也不算短了,那你应该知道老夫的习惯。"
"父亲...."
"老夫的问题不想问第二遍。"
"我...."
"你是想让我将安平伯府连根拔起?"
"啊...!"
三姑奶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嘶哑地发出一声惊呼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色顿时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神色清冷的老侯爷。
却又不得不信,因为她知道,父亲的确有这个本事,可以让她的夫家从此不复存在。
老侯爷见三姑奶奶软瘫在地上,不再看向她,只是淡淡地说,"明天早膳,我要含笑九泉的解药,倘若没有,老夫不介意亲自走一趟安平伯府。"
"若是你想,从此没有夫家的话。"
三姑奶奶身体颤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出来,她就傻愣愣地看着父亲抬脚出去,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动静。
大夫人也是待了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恍若回到她出嫁到宁安侯府的头几年,老侯爷还在宁安侯府的时候。
那时候,老侯爷的雷霆手段她见识得不少,每每都十分佩服,老夫人见到老侯爷也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从来不敢在后宅闹出什么事情来。
当初老侯爷宠爱羽兮的亲祖母,老夫人再是嫉妒,从来不敢明面上欺负她。
后来羽兮的亲祖母去世后,老侯爷也从来没有再踏入后宅,等他夫君能担任一家之主的时候,老侯爷便去了汀兰阁,这一去便是十五年。
没有了老侯爷在宁安侯府,侯爷碍于孝道,对老夫人尊敬,老夫人被压抑了好些年,还不得赶紧作妖。
当初羽兮不就是险些被老夫人折腾死。
时隔这么些年,她又见识到老侯爷的手段,不由得唏嘘,但又很庆幸,至少老侯爷在,几个孩子的婚事肯定不会再出差错。
老侯爷留下一堆事情给宁安侯处理,他就去了书房,不再过问老夫人的事情。
没一会儿,孟泽希带着老夫人的贴身婆子罗嬷嬷来了。不过一晚上,罗嬷嬷已经苍老得像是大限将至,脸色煞白,红肿的眼睛上布满了黑眼圈,走一步都要颤抖一下。
大夫人稍稍瞥了一眼,就知道罗嬷嬷见识过大理寺的问案方法,也知道她什么都招供了。
罗嬷嬷声音粗哑,吐字艰难,好似吐一个字就要撕裂喉咙一般,疼得她面部都扭曲,可有孟泽希在身前,她也不敢不说话,将老夫人的事情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毒药是三姑奶奶给她的,说是这药不会痛苦,混在鸡汤里面只要喝小小一口,最多三日,便能要人命。
而且这毒无色无味,喝下去便查不出来,脉象也只会显示枯竭之症。
"罗嬷嬷,你也伺候老夫人大半辈子了,竟然做出毒杀自家主子的恶事!"
周嬷嬷摇头,她们同在宁安侯府待了几十年,罗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老夫人向来最器重信任她,不敢相信罗嬷嬷竟然会背叛老夫人。
即便老夫人这会儿没病,也要被罗嬷嬷呕出病来。
"可老奴也得为我的孙子前途着想啊。"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她的孙子最多也只能待在宁安侯府当个小厮,可三姑奶奶承诺,可以让她的孙子给三姑爷办事,出入官场。
有这样的诱.惑,她也只能对不起老夫人。
周嬷嬷只是叹气,不再说什么,抬头看向一直在冒冷汗的三姑奶奶,罗嬷嬷是一个外人,可老夫人却是三姑奶奶的亲母,三姑奶奶竟然敢弑母!
从三姑奶奶出生到出嫁,老夫人可是最疼爱这个小女儿的!
宁安侯也不敢置信,自己的亲妹妹竟然会下毒害母亲,他冷眼扫向跪在地上的三姑奶奶。
"你为了夫家的利益,竟然毒杀母亲?孟臻,你的孝道呢?自己都当了母亲的人了,你究竟是怎么狠下心来害自己的亲母?"
"我...."
三姑奶奶脸色煞白,被宁安侯府逼问得直哆嗦,想着往日母亲对自己的疼爱,她鼻子酸涩,可又想到丈夫的前途,她又只能取舍,咬牙说。
"大哥,母亲年岁也大了,终究还是要去的...而且母亲自己也说过,有时候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
宁安侯闻言,闭上了眼睛,好久才缓缓叹气,不再看向几乎崩溃的三姑太太,留下话说,"父亲的话,我不重复了,明天早膳之前,我们要看到解药。"
见宁安侯也走了,大夫人摇摇头,让人将三姑奶奶扶起来,又让丫鬟端来热水给三姑奶奶净面,见她收拾好面容着装,便也抬步离开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该说的,老侯爷都说了,她还是抓紧时间操办几个孩子的婚事,这件事才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