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李氏族地。
一个人匆匆穿过长廊,走进正殿,向坐在上首的人行了一个礼,“族长,少族长已经进入关中,再有三天便可归家。”
李氏族长头都没抬,似乎正在养气。
“不过,身后跟着几条尾巴,应该是王、林、周三家的人,要不要。。。。”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一切待我见过我儿再说。”李氏族长仍然闭着眼睛。
此时已经是初秋,西北高原已经有了一丝丝的寒意。少了2000年人为的干涉,此时的关中竟然一片郁郁葱葱。成片的麦田连在一起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田间的人们正在劳作。
“真是好地方,千年积累,一朝出关便可平定天下,不愧为龙兴之地。”李明感叹道。
一边的周和义似乎有些不服,“运气好罢了,若是两百年前赢的是项羽,此处就应该由我周氏占领。”
“也许吧,汉武帝雄才大略,深知关中之地可以孕育龙虎,因此借李陵之事打压李家,否则百年之后,夺取皇位的多半是陇西李氏。”
“哼。”周和义知道李明的意思,百年来,李家文有拜相的李蔡,武有李广、李敢、李有利等名将,应该算是西汉建立后势力最为强大的家族,甚至隐隐盖过了刘氏皇族。当年李陵被俘后,刘彻仅仅是凭借一些传言,便对李家大肆杀戮,很难说不是别有用心。而周家这边,周勃和周亚夫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现在家族的势力处于下风。
进入关中之后,周家的人行事小心了很多,刘式终于再次见到了李明。
“兄弟,你可想死为兄了。”如果李明真的是王莽的私生子,那么跟他做兄弟简直是高攀了,刘式装作不知道这些传言,一门心思的拉关系。
“刘将军辛苦了。”李明敷衍道。
刘式似是没有察觉到李明的疏远,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身后有几支人马,一直远远的跟着,进入关中之后,他们便撤的稍微远了些,公子可知他们是何人?”
套近乎也是得有借口的,刘式这么多天也没有虚度,而是派人查探了身后之人的身份,这不一有机会便来献宝。
“无非是林氏和周氏的人。”李明淡淡的说道,似乎成竹在胸,或许还有王氏,不过说出来怕吓到眼前之人。
刘式一滞,没想到李明一直待在马车里,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狐疑的看了看身边装作透明人的周和义,似乎从他身上闻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味道。“好一个投机倒把的奸佞小人!”
一路上相安无事,很快车队便到了狄道城门处。如此规模的军队来到治所,狄道的郡守带兵出城10里迎接,双方交换了印信之后,人便交给了狄道的郡守。刘式恋恋不舍的握着李明的手,再三催促之下,才磨磨唧唧的的带兵离开。在新朝的军政体系下,没有任务的将领和兵马不可长期滞留在外,必须尽快返回,否则以叛逆论处,刘式虽然没捞到好处,但是军法无情,只能离开。
狄道郡守名叫李瑜,也是李氏族人,望着刘式的背影,感叹道:“这位刘将军虽是武人,却有古人之风,竟如此重感情。”李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瑜,心想狄道郡守这么重要的位置,李氏不会派了个缺心眼的人出任吧。
李瑜没有看出李明的惊讶,拱手行礼道:“少族长,族长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尽快归家。”此处并无别人,因此李瑜以族人的身份向少族长行礼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秦汉时期中央集权的程度不高,因此在地方豪强眼中,家族是要大于国家的。
李明点了点头,跟随李瑜前往李氏族地。
狄道为陇西郡治所,而陇西郡是扼守西域的交通要道,无论是军事和经济上来说,都是西北第一重镇,城市的规模和城防的精良甚至可以比拟长安和洛阳。而进了狄道城之后,李明更是惊讶,在泾源县的时候,地头蛇张家的庄园占掉了泾源县城十分之一的面积,这已经很夸张了,而在狄道,可以说一半的地盘都属于李氏。就连郡守办公的治所也在李氏族地内,可以说陇西算的上是真正的国中之国。
进入到族地的核心地带之后,不断的有人向自己行礼,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敢看自己。而李瑜自从进了族地之后,便一直落后一个身位跟着李明,显得尊卑分明。两人走了好久,穿过了各种长长的走廊和庭院,就在李明腿都快走断了的时候,终于到了族长所在的大殿。
没等通报,为首之人便轻轻挥了挥手,李瑜和其他人便拱手退下,殿中只剩下李明和李氏族长两人。
李氏族长名叫李达,今年五十多岁。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李明身边,直视着李明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期待,而后变成失望。
“我儿去了哪里。”李明感受到了老人语气中的悲凉。
犹豫了一下,李明只得拱手回复道:“李寻已经不在此世间。”
“死了?”
“未见得。”
“哦?”李达对李明的回答有些意外。
“千年之后的我死于宫变,而如今却在这里,李寻在宫内遭遇不测,也许也会在其他的世界重生。”李明竟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并不是思虑已久,而是刚刚见到李达之后的临时决定。
李明一路上思考了很久,如何能让此时空的四大家族陷入混乱,而又获得李氏的支持。因为自己要留下信息,几乎绕不开此时大权在握的李氏族长,而他如何能轻易相信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后代呢?恐怕家族的利益远远不够,那就再打张亲情牌吧。
“所以,族长,李寻可能重生在千百年后,也可能重生在千百年前,但无论如何,需我等保证李氏万年不衰。”
李达转过身去,久久没有说话。
“呵呵,万年不衰。。正是这种想法,让我失去了儿子。我好后悔,就算我不让步,王莽也不见得能把我李家怎样,但就是保全家族的想法,让我送了儿子去长安。”
李明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对一个死了儿子的老人说无所谓?李明还没冷血到那种程度。不过好在李达没有让李明等太久,他似乎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周家的人跟你一起来的,说明你们只见已经谈过了。”
“是的。”李明也很快回过神来,将自己与周含义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达。而李达听后,则没有很意外,说道:“很单纯的想法,自始皇帝统一华夏之后,当权者当行王道还是霸道,大家都没有想清楚。不过项羽取天下之后,似乎跟你想的便是一样,结果仅仅10余年便丢了江山,天下大乱。”
李明明白李达的意思,但是他当初的说法只是为了笼络住周家,并没有想太多,而今经过李达的提点,方知自己还是嫩了点。李达能看出,想必周家之人也能看出,而他们还是答应了自己,说明自己还是落入了周家的圈套。
不过李明并不担心,周家人和李达应该都猜不到,自己这一波是在大气层,什么天下,什么权利,李明通通不在乎,将胸前的吊饰作为李氏的传家宝传承下去,才是唯一的目的。
“不过你也没有什么大的疏漏,周家的人虽有自己的想法,然而以我们李家的势力,尚不需担心他们,反而现在需要他们一同出力来牵制王、林两家。”
“我愿为李氏出力,为表诚意,我可以先透露一条,王莽政权将在四年后瓦解。敢问族长的计划。”李明想现出自己自认为李氏族人的想法,而李达也想笼络住李明。
李达听了李明的话后,有些惊讶。王莽的变法有些太过于超前,损害了豪强的利益,李达断定王朝不能长久,然而短到四年之后,也让他大吃一惊。他不由得有些后怕,按之前的计划,李氏想要蛰伏五十年,五十年后天下大乱,到时候无论是支持刘氏复国,还是派出一只兵马出关中争夺天下,都算是准备充分。但倘若这个时间是四年,那么李氏不仅无法获得更多的利益,反而因为跟王莽走的太近而被清算。
“敢问族长计划!”李明见李达陷入沉思,又提醒了一遍。
李达回过神来,“多亏了你的情报,否则我李氏万劫不复。”说罢竟然要向李明行礼,李明连忙拖住李达,反而给李达行了个大礼,说道:“使不得,我是李氏后人,在如今这世上,李氏族人便是亲人,如若不弃,请将我当做您的儿子。”李明急需一个身份,而自己作为两千年后的后裔,认此间的族长做父亲也不吃亏。
李达深深的看了看李明,最终还是叹道 :“罢了罢了,你始终是比我儿强。派他去长安是我之过,错不在你。今后你便作为我的儿子吧,共谋李氏万年不衰之基业。”说完便扶起了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