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啊，我说的那话，你考虑的怎么样啦？”
——宁治有句话是想的没错的。
戏子就是在台上给人唱悲欢离合，下台给人挑选，更何况在这个谁手里有兵权谁就能横着走的世道，军阀世家总是能令人望而生畏的。
班主见她年轻貌美，想着在还能捞钱的时候多捞一些——当然，他不会让虞代真的陪上床了，那就不是喝一桌酒的价钱。
初夜还是很多人在意的。
每唱一台戏，就有人找班主，让虞代陪着出来喝一桌酒。
——他们那些有钱人没事就喜欢聚到一起谈古论今，搭上几坛好酒，就以为自己是那侠义肝胆的豪杰——坐拥美女江山，享无边荣华富贵。
这哪里的美人儿有名，他们就要点谁作陪。
虞代出了名了，可利用的地方自然就多了去了。
——再说这虞代的艺名。
原身文绉绉的取了个拗口但是很有诗意的名字，虞代给改了，改成梨花。通俗易懂还好记，这才符合一个艺人的标准。
班主一时改不过口，就直接喊她小虞。
“谁呀。”
虞代遇到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就先问对方是什么背景，长得什么样儿，脾性如何……看人下菜嘛，了解金主的需求是她们这些打工人的必备技能。
“哦，比上次的身份稍微低一点，但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班主明显底气不足。
虞代柔柔笑着：“班主啊，我跟你说过啦，低于上次那个标准就不要来找我了。”
班主一脸为难，“可是他给的钱也挺多的……”
“我要是接了这一个，下面儿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找我吃饭了。那我还唱不唱戏了？”
“这……”
“那酒啊，终究是伤身的。狄将军上次不还夸我声儿好听么？若是嗓子伤着了，您看以后狄将军还来找我么。”
“……这……”
班主面露挣扎。
——这狄家，跟舒、宋两家就是本地的‘大地主’。
狄白是狄家的掌权人，更是当今最年轻的上将。
他手中的权力比那舒宋两家加起来都要大，是当之无愧的三家之首。
狄家的起家并不光彩——据说是山上的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下了山也没改好，那横行霸道的性子半点不变——直到为这里的官府做事，才算是少了他们这一祸害。
狄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从狄白的老太爷，到他的爷爷，都是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的主，说一不二——只要狄家人做了决定，天王老子来了也变不了。
这就是权力在手的好处。
没人敢反抗——仿佛世界都是自家后花园。
狄白在虞代上台第一天就来听戏了，连着来了两天，也没表现出对她的喜爱。
直到虞代在台上唱了一出《贵妃醉酒》……
狄白就约了虞代去茶楼里喝茶。
他说虞代的声音好听，往后可以多唱一些这样的曲目，他有时间就来捧场。
狄白在虞代面前还没表露出狄家人的本性，看起来也就气场强大了一点，生的俊美了一点，跟普通人没区别——说话也自带贵公子气息，还挺有好感的。
至少虞代不怕，至少虞代是这么觉着。
不过她还记得，跟狄白去茶楼喝茶的时候，那小二惊恐的目光，和颤颤巍巍端茶盘的手。
能让她笑好久。
狄白约了她几次，班主觉着虞代有戏，就刻意减少了跟其他人约见的次数，专心伺候这一个金大腿。
——虽然狄家在外边儿名声不太好，但抱上了就是宝！抱上了怎么着也能大半辈子吃穿不愁！
“……好吧，我替你回了。”
班主想着狄家，一咬牙，说。
“谢谢班主。”虞代想到答应宋青书的事儿，“对了，那宋家小少爷晚点要来捧场，把我的场次改到压轴。”
“行。”
班主想了下垫底的是谁，很快同意了。
-
晚上六点半，虞代换好了戏服，准时登台。
刚才在楼上顾着自个儿的装扮不觉着，直到这会儿上了台，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这场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观众。
身着黑色军装的狄白。
她神色微怔，就这么看着男人。
狄白面色冷淡，抬起戴了白手套的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虞代微微蹙眉——她今日的妆容不太浓，加深了眉毛和唇彩的颜色，面上大多抹了显眼的白。
今日是为宋小少爷调整的，这样被他包了场，把宋小少爷拦在门外……
虞代想开口说话，狄白却是冷道：“我不想看见你在台上说其余的话。”
“……”
她只能一甩水袖，掐着兰花指儿开始吟唱。
-
一曲终了，虞代下了台。
她走到男人身边，眉心的褶皱又有了。
“将军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就不调时间了。”
狄白来的点一般都是两点半，唱完正好带她去喝茶，润润嗓子。
六点半这个点儿……唱完都七点多了，吃晚饭都尴尬。
狄白大大咧咧的翘着二郎腿坐着，虞代站着。
他半点不觉得这样没有绅士风度，他用手撑着脑袋，嗓音低沉：“你是为门口那个宋小少爷换的时间？”
“……嗯呢。”
这玩意儿好查，骗他没啥意思。
“可惜了，没听到你的戏。”
男人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虞代眨眨眼睛，“将军今日为何忽然包了场？”
以前男人听戏可没那么多讲究，就是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懒懒散散的撑着头，听她从开头唱到结尾，动作都不变一下。
——虞代没说的是，她觉得男人穿军靴很帅。
狄白是那种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类型，人高大，差不多一米九左右。身上明显看得出锻炼过得痕迹，绝不是白斩鸡——他的皮肤却诡异的透着冷白，明明不论从走路姿势还是坐下的姿势看，他的双腿都无比有力——世人都传言，这狄白将军一腿啊，能踢碎一堵墙。
狄白是真正的将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跟宋青玉完全是两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