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下满是青黑，像是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眼睛看人时也有些涣散——也不知道是这些天喝了多少酒，一副要把脑子喝坏了的模样。
靳城身后站着靳一和靳二，靳一是之前那个大型娱乐场所的负责人，同时手下还管着靳城的一些小场所，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靳二在靳氏财阀很久了，主要负责财务和靳氏财阀的网络安全，是不可多得的技术型人才。
靳一靳二都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跟着靳城这么久，多多少少学了一点儿老大的风范。
靳一面上会装的稍微和善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靳二就不同了，他脸上通常都懒得做表情，跟靳城如出一辙的冷。
反观靳修明身后的两个助理，苦着脸、丧着气，衣领上的扣子都没扣齐整，袖口也皱巴巴的。
听到靳修明问这句话，靳城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靳一微微一笑，道：“叫靳总就行，靳大少爷。”
“……呵，是啊。”
靳修明嘲讽的笑笑，看着靳城的眼睛里淬着毒，“靳总现在是巴不得跟靳家划清界限呢！”
“靳家帮了你多少，你就这么回报我爷爷？！！”
“我爷爷因为靳氏财阀连连亏空的事情，都气的下不了床了！！靳总啊靳总，你当真是要把人逼死不成！？”
靳修明在此刻无比像是一个孝顺子孙，为爷爷养了一只白眼狼愤愤不平、彻痛心扉。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的两只手摁在谈判桌上：“靳总！我就问你，这个收购合同，你真的要签？！！你真的要把靳家上下，逼的一个个死绝了？！！”
“靳修明。”
靳修明的语气很冲，靳城的语气却是淡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不像是坐在谈判桌上，倒像是坐在高高在上的观赛席，冷漠的看着场中动物拼了命的打斗、撕咬。
“c城的地皮，你亲自考察过吗？别人送合同给你，你就签了？你这种脑子，别说管理公司了，你就是活着也够呛。你有什么资格怪我卑鄙？”
“是，没错，我是卑鄙。”
靳城扯了下薄唇，眸光讽刺。
他一字一顿，似是要捅穿靳修明的心窝子：“但也要你蠢啊。”
“你——！”
“我一向尊敬老爷子，也愿意花费一些时间教导你。可惜，我十六岁就能看懂的骗局，你二十六岁还看不明白。”
“你说，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教你？还是没给你时间？”
“……”
靳修明胸膛剧烈起伏，双眼透着赤红，却一句都反驳不了。
——他面前坐着的不仅仅是靳氏财阀曾经的董事长，还是年少成名、后一直在神座上久居不下的商业奇才靳城。
靳修明一直觉得很不公平。
他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的对手是靳城。
可是他没有想过——当时初出茅庐的靳城，对手同样也是手段老辣的狐狸。
周旋许久，哪怕一次战败，下一次一定也能咬下对方的一层皮。
靳城是有天赋不假，但更气的是——他还比任何人努力。
他给自己成长的时间极短。
因为靳氏财阀的员工等不了，因为靳老爷子等不了，因为那个时候还是孩子的靳修明等不了。
他身后那么多人等不了，他没资格懈怠，没资格纵容自己一次次的失败。
他必须迅速成长，必须站起来掌握大权，必须将对方彻底击溃，给靳氏财阀正名。
这些道理，这些经验，靳城尝试着要教给靳修明，可靳修明不接受。
不是每个人都欠你的，非要逼着你才能让你缓缓成长。
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教你，是你的荣幸。
不该要求太多。
靳城一向认为，只有走过最黑最难捱的地狱，做到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以后的路才会越来越广——连那么难撑下去的地方都可以走出来，还有什么可以拦着你。
他一直在给靳修明机会。
一直。
靳城守了靳氏财阀这么久，如今从靳修明手中‘刮走’接近一个亿，还是亏了。
不连本带利的拿点什么回来，枉为他在靳氏财阀待得这么多年。
靳城不再与靳修明废话，直接让靳一拿出合同。
“……再给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靳修明的手指狠狠地在桌上留下印子，他抛弃了脸面，抛弃了自尊，向敌人祈求着。
“下面的警察在等你。”
靳城看了下表，说：“快点吧。”
“……”
靳修明唇都咬出血了。
一笔一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靳修明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靳城之前对自己多么温和。
靳城做绝了，是真的绝了。
不给人一点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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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谈判桌，靳城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里边儿不是谈判的，是试衣服的。
他理了理领口，走了几步，忽而问身后的靳一：“你说去哪里结婚，会让代代印象深刻？”
“……”
靳一心里还想着合同的事情，老大这么突兀的一句，让他差点儿两腿打结栽到地上。
靳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靳一擦擦额上的汗，小心道：“嫂子是搞艺术的，应该喜欢艺术氛围比较浓厚的地方……我知道本地有一个好玩儿的地，回头我发给您……？”
“嗯。”
靳城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偏头问靳二，“你觉得呢。”
靳一：……喵喵喵！！？
靳二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有个令人难忘的钻戒，就一定会有一个令人难忘的婚礼。”
“……嗯。”
靳城也点了下头。
等靳城离开了，靳二靳一才垮下肩膀。
“老大果然变了。”
靳一先发出感慨，“以前的老大不早就安排好了？怎么还会问我们的意见……”
靳二抱着臂，“还是想想婚礼上送嫂子什么。”
靳一夸张的做出表情：“哇，你还想送嫂子东西？不怕老大吃飞醋砍了你？？”
“……”靳二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老大不会这么小气。”
老大是做大事的人。
靳一嗤笑一声。
“哎，对嫂子，老大就是永远大气不起来。不然你以为靳四为啥不敢跟嫂子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