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黑眼镜顺手挽了个刀花收起匕首，几步跨过废墟，蹲在卫灵面前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他个子太高，即使蹲下来也比阿灵高了一大截。
卫灵的小模样可委屈了，两只手惊魂未定地捂住心口，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
“小可怜，我听之前这声儿，你应该没受伤吧？‘呯’的一下可清脆了，子弹肯定被弹出去了。”
他索性抱膝坐在地上，完好的右臂轻轻拂过眼下，像是给小猫抹泪一样，矮下身子观察他紧捂住的地方。
阿灵顺势松开手，将黑瞎子的脑袋拢在怀里，微凉的，小小的身躯呈弯月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发丝，柔软的脸颊肉贴上他的头顶，像是俯身保护孩子的小猫。
“别呀，我身上脏……”他刚想开口制止。
“会痛……”
他小小声地开口，声音空灵而温润，却带着掩不住的凝滞感。
却不是他会痛，而是……
他的手轻轻碰了碰黑眼镜染血的后背，指尖还未触到又缩回。
黑眼镜一下子怔住了，他像是被一捧新雪敷上眼睛，给热辣痛楚的神经些许宽慰，又像是躺在雪山之尖，睡在最纯洁轻盈的高山之雪上，柔软宁静的不可思议。
黑眼镜之前也这样抱着阿灵，紧紧的，下意识的保护着他，完全忘记了他不会受伤。
身后突如其来的大手破坏了安宁的氛围，提着黑眼镜的领子就把他揪了起来，黑眼镜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却又吵吵嚷嚷起来，欲盖弥彰般转移话题。
“撒开撒开，你还扯上瘾了不成？哑巴你不赶紧赶去北仓，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张麒麟懒得理他，拉着阿灵站起来，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黑眼镜。
“尽快带他离开，这里不再安全了。”
“知道了，知道了。
真是的，烧成这样阿灵的衣服肯定拿不回来了，早知道不给他收拾行李了。”
黑眼镜抱怨道，阿灵给他编的指环和分给他的零食都在那小箱子里。
哦，还有他的备用眼镜们。
算了。
他毫不客气的夺过卫灵，用右臂拍了拍他脑袋上的灰，看着他熟练地跟着摇头晃脑，含着笑开口。
“饿了吗？先去吃点东西？”
他看了看阿灵脏兮兮的衣服，摇摇头否定自己。
“要不还是先换个衣服吧？”
阿灵两只手捉住他乱舞的手，黑色战术手套很磨，但他一点也不肯松，不赞同地看着黑眼镜：“你，痛。”
“这也不算……
好的好的，我投降。”
张麒麟在身后守着他们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了熟悉的小巷。
他蹲下身子快速检查了几具尸体的身体特征，收缴了几枚不同材质的耳麦，脱下满是灰尘与血渍的藏蓝色薄卫衣，用干净的一面擦了擦脸，翘了汪家人的车就离开了此地。
途中更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于人海中销声匿迹。
他们没有一个担心这满是狼藉的的吴山居，汪家人只会比他们更担心暴露。
……
徐邑河惊魂未定的坐在车的后排，瞪大了眼睛看着把他扯出来的无邪。
“我这回算是相信了，这帮人直接在市区这么动手的啊？这也太……太……”
他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一向处于生意场的徐邑河竟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商人往来都是笑里藏刀，何况他一直在京城混，更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之前倒也没有这样。”
无邪无辜的眨了眨眼，之前一般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或者雪山动手。
见徐邑河还要开口，他拍了一下手。
“好了，准备一下，五分钟之后要换车的。”
见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无邪耐心地说：
“毕竟这辆车一直在我名下，免不了被发现的。”
徐邑河乖乖闭上了嘴，跟着无邪体验了一趟复杂至极的反侦察之旅。
无邪对此是这样解释的：“毕竟不这样我早就死了。”
另一边。
张海客开着车带胖子飙车，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岔路一口气让最后两辆越野栽进河里。
他大声吵吵：“我就说吴山居风水不好！”
“你放屁！”胖子被颠的七荤八素，仍然下意识反驳。
“你想想，从他接手吴山居那天起，就一直挣不到钱，有时候更是连水电都交不起，一个景区边上的店能被他开成这样，之后更是灾祸不断，隔几天就被人找茬，现在直接叫人给炸了。”
胖子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点，张海客更加得意，想一口气把这几天受的憋屈全吐出来。
明明是来度假，先被他二叔忽悠，又被小的指挥的团团转，还被人炸弹突脸。
这几天真是晦气死了。
“还好吴山居没几件真的，不然王盟小同志又要卖多少瓶矿泉水才能挣回这次的损失。”
胖子暗骂，真不愧是张家人。
他妈的，这老妖怪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胖爷听不见，胖爷累了，胖爷睡了。”
他选择闭上眼睛退出争辩，无邪的锅他自己背。
张海客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选择继续下去，打算等他睡了再叫起来。
还得换车呢。
……
黑眼镜带着卫灵东拐西拐，硬是在市区拐到了一个偏的要死的小巷，那里全是低矮的平房，偶尔几栋挂满衣服的老旧家属楼。
他牵着卫灵绕到了一个蓝色铁皮防盗门前，门上满是锈迹，毫不客气地把门敲得震天响。
“砰砰砰，老刘头，快开门，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叫魂呢你！能不能轻点啊？”
门内很快传来了一个暴躁的男声，骂骂咧咧地汲着拖鞋过来开门。
阿灵半个身子躲在黑眼镜身后，好奇的观察着这里。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又是你这……
你的眼镜呢？”
一个约莫只有三十五岁的男人穿着背心打开门，胡子拉碴的，黑眼圈很重，看着很颓丧，不知道怎么和黑眼镜认识。
黑眼镜笑眯眯的用肩膀挤开他，完全不理他，搭着阿灵的肩就把他往里推。
“搞点吃的过来，再拿件我的衣服，应该留了不少在你这，顺便准备个医药箱。”
他打了个哈欠关上门，自觉地去开医务室的灯，嘴毒的要死。
“算了，懒得问你，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你先给自己消个毒，能够得着么你？够不着拿口水喷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