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轻响,陈子御、苍松扭头看去。一柄镶珊瑚掐金丝镂空象牙折扇映入二人眼帘。
这柄折扇拨开檀木珠传儿的门帘,蔡嘉年面带谦和的微笑走了进来。今天他穿了一身浅绿书生常服,腰间围着一条镶珠银丝腰带。这腰带正中的带扣是一整块儿上好羊脂玉镂空雕刻的团璃龙,这璃龙双眼用蓝宝石戴嵌。头上是嵌和田玉璞头。脚蹬高腰黑帮官靴。
这一身行头少说也要五千两银子方可置办的起来。优雅、名贵、又不失身份,真真是一个翩翩风度的年轻高才,贵族子弟。
蔡嘉年走了两步,每步距离分毫不差,这是正宗的朝廷官步姿态。他抱拳作揖道:“二位兄台久等了吧,小弟来迟,先请告个罪。”
陈子御也站起来还礼:“蔡文台来的刚好,来来来,快请入座。”
苍松并未起身,只是坐着斜过肩膀,随意抱了拳意思意思作罢。蔡嘉年跟他相识比较久,知道他的底细也没怪他。只是对苍松颔首示意。
“不忙,我来为焦兄引荐一人。”蔡嘉年笑着跟陈子御解释后,扭头朝门口“斋藤先生,请进来吧。”
随着蔡嘉年话落,门外走进一人。这人身高不到一米四,恐怕比武大郎好似还矮上半头。
“斋藤菊太郎,见过各位。初次见面请多加关照。”这矮子一脚踏进门就对雅间中的众人弯腰作九十度鞠躬说道。
陈子御目光不由得一缩,这矮子不鞠躬还看得见。这一鞠躬可就连自己膝盖高都没有。这人他之前在春风楼见过的,当时就跟蔡嘉年坐一桌。
“蔡文台,敢问这位是?”陈子御故作不解的问道。
“这位是倭国白河上皇近臣平正盛麾下那之津(后世的日本福冈港)次官,城介斋藤菊太郎。他主管中倭民间贸易。”蔡嘉年介绍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都没听懂?还什么?什么上皇?那是什么东西?”苍松拿小拇指指甲抠了抠耳朵,弹开一团污物,不屑地说道。
“八嘎,你滴说什么,胆敢侮辱我大和国天皇陛下,死啦死啦滴。”斋藤菊太郎下意识把右手伸向腰间,这才发现没有带刀过来。
“蔡文台,这位先生好似没有礼数。要不先让他退下?”陈子御面露不悦说道。
虽说陈子御在后世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卖员,跟日本人没有过任何的交际。但对于倭国的厌恶是被自幼铭刻在骨子里的,那血淋淋的历史无不警示着每一个爱国青年。若不是有事情要做,他在当初第一次见这个斋藤就不会对他客气。
蔡嘉年表情也有些尴尬,他对斋藤菊太郎呵斥道:“斋藤先生,可别忘记你来大宋的使命。为武夫的一两句无聊言语就想要放弃你的职责吗?要知道平氏跟源氏对抗中现在还处于劣势,你要葬送你家大人的功业吗?”
斋藤菊太郎听到这话,表情从暴怒到恍然大悟,再到沮丧羞愧。他楞了片刻后首先对蔡嘉年显露出敬佩万分的表情,然后深深躬身鞠躬行礼:“哈依,大人教训的是。菊太郎鲁莽了,请宽恕菊太郎尊王之心。”
“不必对我施礼,我只是不想我方利益受损罢了。”蔡嘉年摆摆手说道。
“焦桑,菊太郎失礼了,请多多包涵。”斋藤菊太郎转身对着陈子御又弯腰施礼。
“无妨事,我这位苍兄弟爱说玩笑,又不喜读书,为人稍粗。希望斋藤先生不要介意。”陈子御也客气一番,便虚手引二人入座。
待二人入座,站在角落如雕塑一般的侍者神不知鬼不觉得拉动身边的细麻。这麻绳的尽头是观海楼的小厨房。早在准备的小厨房听到这个讯号,当即就安排貌美的女婢开始上菜。
这观海楼是登州城第一大高档酒楼,接待的都是往来此地的有钱、有身份地位的贵客,其从业人员无不是经过层层筛选、培训的精英。从容貌、身材、谈吐举止都是首屈一指的。可不是街边小馆子能比拟的。其收费也是不菲,随便一个雅间,仅当天包房的费用就抵得上普通百姓十年收入。
蔡嘉年二人刚落座不久,也只随意谈论了两句。美貌的女婢们就如花丛中的蝴蝶一般翩翩而来。其身形曼妙,步态轻盈,姿态大方。不经意间就将酒席摆上,又如落潮般盈盈退走。
这顿酒宴价值不菲。蜜汁熊掌、酱烧虎肝、飞龙鱼翅羹、秘焗驼峰、葱烩鹿筋、高汤海参蹿鲍鱼丸等等各种珍馐美馔。要换做后世恐怕得把牢底坐穿了。
“今日聚首,得蔡文台跟苍公子的成全之意,在下虽作东道。特备薄酒,望众位莫要嫌弃。来,诸君且先饮一杯。”陈子御端起酒杯首先劝酒道。
蔡嘉年端起身前这酒,观之清澈如水,嗅之酒香沁人心扉。忍不住问道:“焦兄,这是什么酒?如此清澈芳香?”
“哦,这酒名为‘凝玉香露’,是从我之前酿造的槽酒‘烈汉子’中重新提炼酿造而成。不过这酒有些厉害,蔡公子一介高雅文士可要当心些。”陈子御劝道。
“烈?我观这酒,其色如君子心境般淡泊、其香如幽兰般深远。”蔡嘉年品鉴一番后终于忍不住轻呷一口。
这酒入口清淡,当咽下的一瞬,滋味迥然不同。从清淡到火辣,从静雅到奔放。二者须臾间转换,其速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蔡嘉年就觉得一股火焰从喉中直烧到腹中。施过淡粉的脸颊顷刻间腾起一阵红云。
蔡嘉年忍不住咳嗽两声,刚吐出胸中浊气,还未曾发声,喉中就升起一丝绵长的微甜。
蔡嘉年放下酒杯,用象牙折扇拍打掌心,不住的赞道“妙,妙,妙。此酒当属列入酒中珍品,不,不不不,应该称之为神品。宫廷御酒也刚比得上此酒的一分。”
苍松喝完也说道:“不错,这酒粗看像处子般淑静,喝下之后就如荡妇般热情火辣。一冷一热间,两种感觉让人舒服的紧。”
只有斋藤菊太郎语言匮乏说不出好坏,只冒出一句“这酒应当是当初我大和天照大神饮用过的,如今在世上出现,是神迹、神迹啊。”
陈子御也懒得理他,就他们倭国那种跟水一样的浑汤汤也能称之为酒?酒精度才5度的东西,他就是喝上个半月都不带醉的。就这样的,倭国人喝上一斤左右都能醉倒一大片。他虽不在乎斋藤的生死,但顾及蔡嘉年的面子,也不能让斋藤当场喝死在这里。只能接口说道:“斋藤先生,此酒虽好,但酒性极烈。斋藤先生还是少饮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