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来的程飞霞,听安青跟她说签合同的事后,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之后又一直回避这个事,没有给出具体应允,安青以为她对模特这一行有偏见,不想让安柳从事这一行业。
只是到了半夜,才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是已经好久没听到的程飞霞的哭声。
这声音实在扰人,安青起身出去,走动的动静把程飞霞吓了一跳。
“怎么了?安青。”她连忙把床头灯打开。
“你哭什么?”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程飞霞一顿,接着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侧着身擦干自己的泪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你吵醒啦?”
安青没回应,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程飞霞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问安青,是不是因为家里现在买房子,觉得手里没钱了,才想着让安柳去打工挣钱的?
不是怨安青让安柳出去挣钱,而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住女儿。
最近也被要买发房子的骄傲感冲昏了头脑,可仔细想想,这钱也是女儿拿回来的,她……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安青还是没说话,因为在此时她找到了为什么她可以很容易接受安柳,却始终对程飞霞保持一丝隔阂的原因。
虽然她爱女儿是真,想要照顾女儿的心也是真,但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意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份道德责任。
甚至说她已经把眼泪化作了一种保护自己的武器。
之前被张勇打是这样,固然有舍不得女儿的这个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她不敢。
而因为她反抗不了,所以就下意识地把责任推到孩子身上。
只要跟女儿说一切都是为了她们,那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得到女儿的谅解,认为她是可怜的无助的,从而达到心灵上的解脱。
这次大约也是如此,她害怕是因为自己没用,才导致小女儿早早“打工”,她害怕套上这样的道德枷锁,所以用哭来排解自己内心的压力。
她甚至以此来‘要挟’安青,想通过安青的口告诉她不是,来缓解自己精神上的不安。
当然安青无意去谴责什么,甚至可能程飞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本能驱使。
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安青自己也不是完美人士拥趸者。
前提是不要吵到她。
“那你哭是想解决什么?”安青冷凝的眉眼,“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询问我,你哭的用意我不能理解。”
“我……”程飞霞徒劳的张了张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去拍摄,是安柳自己同意的,酬劳是人家愿意付出的,你不要用你的思维去给它设限,强加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不好的意义。我反而认为这是锻炼安柳能力的一种方式,对她的人生成长也是有好处的。你也不要瞎操心一些没有用的。”
安青说完就回去了,也不管她能不能理解。
不过再后来外面确实没有了动静。
第二天安青就上学了,元旦假只放一天,用老师的话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小四门考试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同学们啊。
安青也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最近的精力也放在了历史,生物,地理和政治上。这四门新课早就上完了,现在就是在复习。
每一天大家都压在一堆堆的试卷中难以喘息,朱慧慧总是甩着写字写的酸痛的手腕,感叹提前进入到高考模式。
安柳第二天被程飞霞带去签了合同,紧接着就去摄影棚拍了照。
回来后安柳对着安青分享一天的喜悦,她似乎很喜欢拍摄这项事务,言语里尽是新奇与兴奋。
还透露去的时候,李晓娜姐姐的工作室里有个阿姨也带了自己的外甥女去报名,最后李晓娜姐姐没有录用,那个阿姨估计还有点不太高兴。
说的时候,安柳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她感觉自己是去帮忙的,没想到最后还需要竞争上岗。
安青只是打量着她,看她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也没有详细过问,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情。
程飞霞回来看着安青还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闪。
直到第三天元旦假期结束,安柳收到‘帮忙费’后,那种激动的情绪达到了最顶峰。
安青晚上从补习老师那回来,刚进门,一个大大的红包就怼到安青脸前。
“姐,看!”
语气太过高涨,让人想忽略都难。
安青接过那个大红包,程飞霞在旁边笑着接话道:“兴奋一天了,拿到红包连我都没让碰,一定要等你回来给你看看。”
这是她这两天第一次跟安青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安青点头,“那我要看看多少钱,这可是小柳人生中挣到的的第一笔钱。”
拆开,十张大红钞。
“这么多啊。”安青特意加大了语气表示自己的惊叹。
果然安柳听到后忍不住抖抖脚,身体小幅度的摇摆起来,“还……还行吧,我以后还能挣。”
“那小柳挣钱了,该请我们吃一顿饭庆祝一下吧?”程飞霞在旁边笑着逗安柳。
她是第一次看到小闺女脸上带着这样灿烂的笑容,好像整个人都舒展开。
尤其是这一整天,一直拿着那个红包翻来翻去的看,看的她心里酸酸的。
“可以。”安柳点头,“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突然从红包里抽出一百块钱,剩下的都递到程飞霞手中,“妈妈,这个是我第一次挣钱。小娜姐姐说我很有天赋,以后还会找我拍,所以我以后还会挣钱,我挣得钱都给你,希望你能轻松一点。”
程飞霞手足无措的拿着安柳放在她手心的红包,满脸愕然。
她没想到——
今天看到小柳那样珍重的看着红包,她以为她会选择自己收着,没想到……
“妈妈不要,”她喃喃的说,然后泪如雨下,猛地抱住安柳小小的身子,“对不起,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们……”
到了晚上睡觉前,安柳悄悄地跑到安青身边小声的说:“姐,这次钱我就给妈妈了,我看她这两天心情不好,想让她高兴一点。等下次我再挣钱了,就给你买东西好不好。”
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
安青摸摸她,“舍得?”
安柳抿嘴笑笑,小脸红扑扑的,“你和妈妈对我来说最重要。”
霎时间,安青感觉心里某处已经冰墙耸立的地方,正在因为小柳的话而慢慢融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