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元正给珍珠检查,突然有人拽住了她脖子上的绳索,狠狠将她扯了过去。
“嗯哼……”
魏元元重重跌落在地,脖子都差点被扯骨折,剧痛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许久后才勉强睁开双眼朝拉扯绳索的人看去。
一双修长的腿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依旧是那双精致的麂皮靴子。
阿元诺冷冷看着脚边像虾米一样弓着身躯的少年,她脖子上的有鲜血淌下,显然伤得不轻。
但阿元诺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她这么纤细的脖子,他一扯就能扯断。
“说了不要接近珍珠,再有下一次,就砍了你的手。”
魏元元心中把阿元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她被拴在这里,是她接近珍珠吗?
是珍珠来找她的!
这个“道理”她知道,阿元诺也清楚,但这也不妨碍他把过错怪到她的头上。
“听到了吗?”
魏元元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脸颊是快要窒息和死亡的潮红,有这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看到魏百户了!
爹啊爹,说不定我们父女很快就会相见了。
魏元元心中暗忖,低着头轻声道:“……是。”
此时此刻,她的嗓音难听极了,就像什么美好的东西破碎后,留下的残缺品。
阿元诺盯着魏元元看了许久,冷哼一声上前牵住了珍珠,珍珠似乎有些暴躁,对阿元诺连打了两个响鼻。
阿元诺无奈笑笑,道:“别使性子,该回了。”
“哼哧。”
一人一马离开后,嘉里才从远处跑了过来,咬牙道:“你只是奴隶,敢擅自触碰阿元诺的珍珠,他没杀你已经是仁慈了。”
魏元元点点头,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脖子,鲜血静静往外冒,有些吓人。
她抬眸朝嘉里笑着说了声“好的,我知道了”,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这小家伙明明和昨天一样的语调,但再也不是那种少年人的清亮声音,落入嘉里的耳中,有些刺耳。
嘉里何尝不知道,阿元诺是在迁怒?
只能怪小农夫倒霉。
他们刚刚在大周人手中折损了一匹战马,阿元诺估计还怒火中烧呢。
嘉里轻叹一声,蹲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块勉强算干净的布给她,道:“垫着,否则伤口会越来越大……”
“好。”
魏元元接过了布,小心翼翼垫在了绳索和皮肉之间,果然好受了些许。
布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但魏元元眉头都没蹙一下,嘉里见状不由得一愣,问:“你……不疼吗?”
魏元元自然是疼的,但这里没有心疼她受伤的人在,说疼也没用,所以她只是静静摇了摇头。
嘉里垂眸,片刻后又拿了一块馍馍给她,“吃吧,今天还要走很远。”
魏元元对他笑笑,道:“谢谢。”
嘉里:“……”
嘉里深吸一口气,有些狼狈地从马栏处离开。
半个时辰后,大军拔营起程。
魏元元自然还是跟在马群的后面。
最初的阳光还可以接受,随着日头一点点爬上天空,魏元元感觉自己要被烤干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如果她死在了这里,十之八九会被丢在戈壁,听说戈壁太阳最烈的时候,能到六十度?
那她的尸体恐怕会直接碳化吧?
哎,想来自己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尸骨无存……
这难道就是命运?
魏元元默默念叨,突然有人策马跑到了自己身边,她没抬头,只是看着脚下。
然后她就被人拎着衣服提上了马背,抬眸一看,竟然是嘉里?!
魏元元不解地看他,嘉里低声道:“阿元诺让我教你西戎语,就从今天开始吧,你好好学。”
有马骑,魏元元又不傻,当然不会拒绝。
“谢谢。”
“嗯。”
嘉里说一句,魏元元就学一句。
戈壁、沙漠、草原、河流、骏马、雄鹰……
嘉里这才发现,魏元元学东西快得离谱,词汇都是一次就会。
他又尝试着说句子,魏元元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生疏过后,很快也掌握了。
嘉里满眼都是惊叹,如果这小农夫能“老老实实”,未尝不是他西戎的人才。
到了太阳最烈的时候,大军便停了下来,并精准地找了片阴凉的山麓绿洲躲避。
魏元元连忙用自己的牛皮壶装了一壶水,喝了个痛快。
不料她刚歇下来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嘶鸣声,她抬眸看去,发现是有马“发狂”把背上的骑手甩了下来。
“发狂”的是一匹黑底白班的梅花马,这马虽然不如珍珠那般神骏英武,但体格强健,四肢修长,一看也只是难得一见的宝马。
它把人甩下来后还在嘶鸣,一边甩脑袋一边打着鼻鸣,蹄子不断刨地,显得格外暴躁。
“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天气太热?所以发狂了?”
“不知道啊……”
魏元元盯着那梅华马看了半晌,然后目光落在它的腹部。
如果说珍珠的肚子像怀孕,那么这梅华马的肚子简直像要生了!
魏元元一愣,又想起珍珠的异常,那摸起来硬邦邦的腹部,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要么是马的肠胃出现了问题,要么是马肚子里有寄生虫。
但若有寄生虫,马应该不会生得如此彪壮,所以前者可能性居多。
若这是在柳叶县,魏元元自然 会上去帮忙检查,但这些人是西戎人,她又不是脑干缺失,自然不会管这事。
马是西戎最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她一个大周的小农夫若敢多说一个字,都会被当成“别有用心”的奸细,当场处死!
人们想要拉住那梅花马,不料人越多它越暴躁。
最后噪音、热浪和威胁让梅花马彻底暴走了,它甚至还对着自己的“主人”扬起了前蹄,狠狠踏了过去。
那西戎人见状惊恐地躲开,但梅花马竟然依旧没停下来,它飞快加速,就这么直直撞向了山石!
“不!”
那西戎人冲上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梅花马就这么“咚”的一声撞上巨石,力道之大甚至当场撞断了自己的自己脖子!
它四蹄挥动抽搐了片刻,才在扬起的尘埃和黄沙中,逐渐没了声息。
四周除了马匹主人的哀嚎声音外,是死一样的寂静。
等阿元诺匆匆赶到,马匹的主人飞快冲上去跪在他的脚边道:“阿元诺,我的马突然发狂,一定是有人给它下毒了!阿元诺!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把这个下毒的人找出来!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我的马下毒,一定还可以给别的马下毒!”
马匹当场发狂是所有人都看到的,拉都拉不住,最终以如此惨烈的死法“自杀”。
阿元诺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是谁?”
那人猛地抬头看向蜷缩在水边的魏元元,眼神嗜血又可怖:“还有谁!当然是这个大周人!他昨天被绑在了马栏附近,一定是他下的毒!听说他还屡次三番接近珍珠!一定是想图谋不轨!大周人果然都是卑鄙无耻的混账!”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魏元元,愤怒的、怨毒的、恐怖的……似乎想当场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魏元元:“…………”
魏元元已经尽力想要躲避祸事了,但霉运当头,她挡也挡不住啊。
爹啊爹,女儿说不定真的要来找您了……